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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毕业时,付丞雪选了一条在旁人看来堪称可笑的道路:进娱乐圈,当明星。
旁人毫不避讳地嘲笑,他憋住不忿,却气不过躲在被子里哭。
大张着嘴吼出颤颤的气音,鼻息打湿枕套,眼泪糊了满脸。不知何时李律坐在他的床头,等他红着眼掀开被子就看到李律的表情,担忧又带着怜惜。“石观音”的双目突然变成活灵活现的人眼,说感动是假,估计觉得古怪惊悚的更多。
他打心底厌恶这种柔情,一脚把人踹下床。
李律不慌不忙地站好,无辜又无奈地看他。
付丞雪冷笑着用目光步步紧逼,李律善解人意地退让到门边,烈日的光辉从身后蒙上一层金光,少年笑得一如既往,如斑驳石壁上不落的佛性,让人倍感刺目灼眼。
他说:“一切有我。”
付丞雪对此视而不见,热衷在昂贵的培训班中挥洒时间与金钱,音乐、跳舞、唱歌,他把所有精力都贡献给梦想,连余光都不屑一撇……那些擦肩而过的日子里,李律的笑容——
一日日从脸上褪色、剥落、直至挥发不见。
寡情如斯。
李律那时也才十七,一不小心走了偏门,刚成年就顶罪入狱,给他留下一笔丰厚的补偿金。
获知真相时,他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把钞票甩到李律脸上,红色的纸钞在两人交织的视线中缓缓飘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口不择言说了极近侮辱的话。
那时太过年轻气盛,根本不懂怎样表达害怕分离的恐惧,只能不得章法地发着脾气,张牙舞爪,宣泄无法出口的挽留。李律向来懂他的虚张声势,不知为何,那时会露出苦笑,笑得他鼻头酸涩,泪腺鼓胀。不甘示弱地发疯吵闹,闹到决裂。
李律始终紧抿着嘴,把沉默填满每一段呼吸,清透的目光不为所动地注视着他。
一目情深——他没能看懂。
理所当然地,从未去探过监。
转眼数年如流水。
拍戏时给他难堪的女主演突然遭遇不明人士绑架,海量低俗不雅照疯狂流传网上,清纯形象荡然无存,造成轰动一时的“浴照门”。他这才知道,李律由于表现良好提前出狱。
深夜中踏着寒风披着疲惫回家。
老旧的家属楼下。
高挑风流的青年穿着立领风衣,懒散地倚在高档跑车旁,漫不经心间招惹了一地春心。
李律闻声抬头,看见付丞雪,那一眼是满满的笑意。多年未见的青年似乎把所有积攒的温情都堆上眉眼,汹涌的爱意可以让任何人沦陷,却不包括付丞雪。
他冷眼看着李律,心中一沉再沉,空落落没有尽头……
这不是他的李律。
记忆里心性如佛的少年被时光披上尘埃,双脚踏入世俗,尽管相貌依旧出类拔萃,笑容脉脉温情。但清透的眼中藏起波澜,深得看不见底,哪怕伪装得再怎么无波无痕也掩盖不了古井的深沉。他笑着,驾轻就熟,好似在别处演练过无数遍,蔓延的温柔遮掩了原本淡泊无欲的清明。
愤愤不平到极致,他变本加厉地对待李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祭奠李律擅自扼杀的曾经。
这是最糟糕的表达方法……那或许,连堕落的神佛都能被逼疯!
在日复一日中滋生的绝望,愤懑,不甘——
——李律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付丞雪家门口。
瘫软的样子像一团恶心的泥鳅,卷起所有高高在上的气度,如同每一个为情所困的失意人。弃之不得,爱之无门。付丞雪一脸厌恶地跨过人形垃圾,对李律的肺腑之言也只点评一句:自作多情。或者,再多施舍一段冷笑,划上一句:
居心不良。
李律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付丞雪。
眸中有让人费解的感情骤然汇聚,仿若暴风雨前的片刻平静,无声的硝烟让空气都冻结在一起。
压抑,让人窒息。
付丞雪无法参透其中深意,冷漠无情地转身。
进门时被毫无预兆地扑倒,以为要打架,却呆如木鸡地被咬住唇。李律凶狠地撕扯他的衣服,刺鼻酒味和烟味充斥在口腔,他头晕目旋乱成一团,无法思考。反应过来就是挣扎,两个成年人像互不服输的野兽一样在门口对峙,拳打脚踢,吵翻了天。
两败俱伤。
以为捉住了把柄,他用自己的脸贬低李律的感情,最激动时说了让李律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