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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卷闸门进来呀!〃
〃稍早了一点,可以吗?〃我也扯着嗓门大喊。
〃没关系,一点不碍事儿。上二楼!我现在脱不开手。〃接着,〃哐〃一声把窗关死了。
我便开门。那门发出惊人的怪叫声,我往上拉起1米高,弓腰钻到里边,再把门落下。店内漆黑一片。我绊在一捆准备退回的杂志上,险些摔个跟头。我一步一挪地摸到店的尽头,摸索着脱去鞋,抬腿上去。屋里边光线若明若暗,从脱鞋处上去没几步,有间简单的客厅,摆着一套沙发。房间不很宽敞,窗口透进仿佛战前波兰电影镜头中那样昏暗的光线。左侧有一仓库样的杂物间,可以看见厕所的门。右侧立一陡梯,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较之一楼,二楼敞亮得多,我吁了口长气。
〃喂,这边!〃绿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楼梯口右侧有个餐厅样的房间,再往里是厨房。房子本身虽旧,但厨房却像最近改装过,烹调台、水龙头、餐具橱全都光闪闪地焕然一新。绿子就在那里准备饭菜。锅里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直响。还洋溢着烤鱼的香味。
〃电冰箱里有啤酒,坐在那里喝可好?〃绿子眼睛朝我忽闪一下。我于是从电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坐在桌前喝了起来。啤酒凉得真够彻底,我怀疑是否已经存了半年。桌上放着白色的小烟灰缸、报纸和酱油壶。还有便笺和圆珠笔,便笺上写着电话号码和购物后算账样的数字。
〃再有10分钟就可以做好。能不能在那儿等一会?能等不?〃
〃当然能等。〃我说。
〃边等边饿饿肚子。量可正经不少哩!〃
我一面呷着啤酒,一面望着全神贯注做饭的绿子背影。她快捷而灵巧地挪动着身子,同时操作四五样菜。眼看在这边品尝菜的味道,转眼就在菜板上飞快地切什么东西,又从电冰箱里取出什么盛上,一回手把用完的锅涮好。从后边望去,那样子不禁使人想起印度打击乐的演奏者来:刚击响那边的吊钟,马上又敲这边的板,旋即拍打水牛骨。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准确,相互配合得恰到好处。我出神地望着。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招呼道。
〃放心,我一个人干惯了。〃说着,绿子朝这边闪过脸笑了笑。她下着蓝色牛仔裤,上穿蓝色海军衫。海军衫的背部还印着一个大大的苹果标记。从后面看,她的腰格外的苗条、格外的窈窕,仿佛紧紧束住的腰肢在发育过程中因某种原因被突然松开一样。因此,同一般女孩子穿窄牛仔裤时相比,她给人的印象要中性得多。烹调台上方窗口射进的明晃晃的阳光,为她身段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恍像而隐约的光膜。
〃用不着费事做那么考究!〃我说。
〃一点也不考究,〃绿子头也不回地说,〃昨天忙得我菜都没顾上买,只是把电冰箱里原有的统统掏出应付一下,你千万别介意,真的。再说,好客是我们的家风。我们这一家,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非常喜欢请客,打心眼往外,简直成了病态。一家人既算不得特别热情,又不是说因此而有什么人缘,反正一来客人就非得忙忙活活招待一顿不可。每个人都这德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么着,我爸他尽管自己差不多滴酒不沾,可家里到处是酒。你说干什么?给客人喝呀!所以嘛,啤酒你只管放开肚皮喝,用不着客气。〃
〃多谢。〃我说。
稍顷,我突然想起水仙花忘在楼下了。我脱鞋时放在脚边,就一直忘在那里。我再次下楼,把躺在在昏暗中的十枝白水仙拿上来。绿子从碗橱里取下一只细细高高的玻璃杯,插进水仙。〃我,顶喜爱水仙。〃绿子说,〃以前高中文艺汇演的时候,还唱过《七水仙》呢。知道吗,《七水仙》?〃
〃那还不知道!〃
〃当时参加民乐小组来着,弹吉他。〃
接着,她便一边哼唱《七水仙》,一边把菜盛进盘子。
绿子做的菜相当够水平,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生鲹鱼片、黄嫩嫩的荷包蛋,自己做的西京风味霸鱼、炖茄块、莼菜汤、玉蕈饭,还有切得细细的黄萝卜干咸菜,而且厚厚沾了一层芝麻。味道清淡,是地地道道的关西风味。
〃好吃极了!〃我钦佩地说。
〃喏,渡边君,老实说,你没想到我做菜有两手吧?从外表看。〃
〃嗯……〃我老实承认。
〃你是关西人,喜欢这味道吧?〃
〃为我特意做这么清淡?〃
〃那倒不是,怎么也不至于费那个麻烦。家里平时也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