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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窗外虽然夕阳将晚,红霞淡抹,海面光线有些朦胧,厅内左右两壁横长案上却摆列上百枚的各式青铜古镜,转映霞光,把这厅间照得明亮。
厅前宽壁,挂满了水墨画卷,粗粗一数也有十七八副。
林窃娘知道都是名画的仿制品,。
画虽不及镜多,但也是溪流淡染,舟船点点,她一眼便能认出的就有北宋的《雪夜江行图》、也有本朝的《柳溪捕鱼图》之类。厅中的使臣属官们个个也是道袍常服,闲时文士的打扮,可谓是雅趣横生。
但这样一骨脑上百枚镜和十七八副的画,都堆在了公厅间里,顿时就有了几分泉州蕃坊古董店里做买卖的意味。
不由得她林窃娘不暗啐一口,微嫌俗气。
楼云一进厅门,当眼就看到了正面横壁上刚刚挂上去的长副画卷《清明上河图》,一怔之后,顿时抚掌大笑起来;道:
“这一回是陈纲首输了。”
正在厅间谈笑观赏的副使秦从云,本来还想着泉州海商因为在海上遇了险,忍不住和王世强杠上,才有了这一回的赌约。
赌的是陈家的镜,王家的画,哪一方的物品上能数出来的船型最多,有了王世强下船前暗暗准备好的《清明上河图》,陈洪已经是输定了。
他如今避得不见人影,却不知楼云如何下台。
“大人——”
此时听到他的笑声,秦从云连忙转过身来,和七八名随行的吏目们,纷纷笑着向他施礼。
除了四名同船的泉州市舶司孔目,公舱厅城的其余人都是受楼云催邀,从王世强的船上移步过来赏画的江浙官员,他们和秦从云一样都是明州府衙的属官,暗地里何尝不是在等着看福建子的笑话。
他上前携了副使秦从云的手,和他一起走到左右横几案前看《清明上河图》,又看了看陈家送上来一百十七枚螺镜镜,笑道:
“这回的赌约也算是了结了,王纲首果然留了后着,陈洪就算在这船上藏了上百面螺钿嵌画铜镜,每一面的镜背雕花上都有不同的船型,一骨脑全算上也比不上这一副画里的多。”
这一副《清明上河图》虽然只是卖到海外的仿制品,但市井里的老画工画技也颇为不同寻常。
画上汴河横桥,流水船棹,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条河船只行走在河川之中,大大小小只怕不下一千之数。
河里的乌篷船、双桨船、前后橹河船、左右四橹河船也不用提了,单是京城外的八橹纲船、十二帆漕船就处处可见。
只看那城中西坊弯桥下,围得人山人海,却是有一条因为桅杆高起,过不了桥拱的外地单桅船,老画工画出这船上有三四个水工们,不得不钻出舱来,愁眉苦脸爬到船顶,七手八脚地要放倒桅杆,才好过船拱。
一时间桥下桥下,热闹非凡,尽是指手划脚看热闹的闲游百姓。
满眼烟火之气。
“陈纲首呢?”
楼云环目一扫,明知道陈洪按他的吩咐避开了,还故意那要去寻赌输了的陈纲首,当然见不到输家的身影。
厅间的吏官们面面相觑,却都不便出声,个个笑而不语,楼云早知道他要面子,这一回虽然是按他的吩咐认输,却必定会偷偷来看,只怕他也没料到王世强藏着这副《清明上河图》,现在是因为真的输了而躲开不见人。
楼云不由得失笑,道:
“几位纲首都不在,倒是便宜我们了。”
陈洪和王世强这一回赌的是,拿出陈家海船上所有的镜子,再拿出王家海船上所有的画卷,比一比谁家镜画上的不同船型更多。
至于同船的另几名江浙海纲纲首,虽然也算是这一赌约的赢家,他却深知他们必定因为王世强的突然下船,正悄悄商议对策,不安等待他去唐坊后得到的结果,所以也不在厅内——正合他意。
“秦大人——”
这一趟他借出使高丽之机,驱船入海,想到结束江浙海商与唐坊联手独霸东海的局面,还要着落在这位明州通判身上。
他笑看向秦从云,道:
“陈洪是守信之人,必不会失言,从此以后,泉州八珍斋里出售的铜镜,是不会卖到东海上来的。”
“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句戏言尔。”
秦从云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正是位青年才俊,他唇上两撇轻须,头戴软耳黑幞帽,一身士人家常穿的青蓝淡墨纹的道服,和楼云一个样式,斯文儒雅。
因为是和楼云同一年中的进士,不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