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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聽你的。」
說完,沈潯有些緊張收攏手指,還好,班主任的回答是:「可以。」
離開辦公室前,班主任又不放心地重複,「我不是不讓你看這種書,你看這種書也沒有錯,只是現在不是看的時候,等你中考結束後的暑假,有大把的時間去了解你感興趣的職業。」
「你成績一直都很優秀,也很穩定,初三才更加不能放鬆,其他事情都應當稍微往後放一放。」
這番話確實顧及到了沈潯的自尊心,起到一些微末的安慰作用,至少班主任說他沒有在做錯事,但是很快,這些作用又被班裡的流言蜚語輕而易舉地擊碎侵蝕,畢竟在同學們的眼裡,書被班主任沒收,等同於坐實沈潯在看不能看的東西。
回到家,沈潯默默地仰頭,看向斑駁的白牆上懸掛的日曆。
班主任說中考結束就可以把這本書拿回來,中考在遙遠的兩百多頁日曆紙之後,到那時候,班主任還能找得到這本書嗎?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希望渺茫,攥緊攢上的零花錢,沈潯又一次鑽到那條偏僻的舊巷裡。
同樣的書店,書籍已經更新換代過一次,與上次來時大不相同。
沈潯先是鑽到上次發現《法醫學彩色圖譜》的位置,沒有這本書,不免失望。
只好開始地毯式搜索,從第一排書架看到最後一排書架,視線掠過書脊上的名字,一本接著一本,每一本都不放過。
來來回回、仔仔細細找了三遍都確定沒有,沈潯抿了抿唇,只好選擇求助於書店老闆,「請問,還有《法醫學彩色圖譜》嗎?」
書店老闆是個年過七旬的老爺爺,初秋的溫度還包含夏末的酷熱,他身穿白色老頭衫和黑色短褲,一副方形老花鏡配烏色羽毛扇,總愛笑眯眯地揮著扇子和客人打招呼。
老爺爺聞言,花白鬍子跟隨嘴唇一起動了動,他眯眼,定睛看,老花鏡後眼角的皺紋也堆砌起來,「你就是上次買彩色圖譜的那個小男生,我記得你,哈哈,你不是買過一本了嗎?」
「被老師沒收了。」
「那就沒有咯。」老爺爺無奈道,「這書絕版了,沒有出版社再印刷了,因為太血腥。」
沈潯有點失望,「好的,謝謝您。」
「這麼想要這本書?」
「我想當法醫。」
太堅定的回答,讓老爺爺嘴角的笑容忽然變得深邃幾分,「你讓我想到了,我的一個朋友,年輕時候也是想當法醫。」
沈潯便問:「然後呢?」
老爺爺搖著扇子笑,「然後就當了公安局的法醫,他的解剖在局裡是出了名的,他姓楚,後來大家都叫他『楚一刀』,不過現在已經退休了,開了家書店養老呢。」
沈潯說:「他好厲害。」
「書你是買不到了,不過我可以給你說幾個法醫有關的故事,聽嗎?」
「聽。」
「作業寫完了嗎?」
「早寫完了。」
羽毛扇帶出的夏風輕柔軟綿地繞過沈潯的發梢,又像是薄如蟬翼的解剖刀片。
老爺爺搖著頭神秘兮兮地說:「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法醫怕鬼嗎?」
「應該不怕吧,世界上沒有鬼。」
「那你知道烈性傳染病嗎?法醫不怕鬼,但是怕『烈性傳染病』,你知道嗎,解剖屍體的時候,一不小心也會得病的,還有傳染給家人的風險……」
羽毛扇伴隨著起伏的語調在膨脹燥熱的夏末空氣之中揮舞,一個又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被藝術加工過後,被記憶偏差和語言描述誇張處理過後,先變成沉甸甸的舊事,又變成不足掛齒的回憶,再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最後依附在滄桑沙啞的嗓音之中,變得輕飄飄,羽毛扇只輕輕一扇,就被扇走了。
就是那一刻,沈潯忽然覺得——
做法醫也可以拯救世界。
是超越生死的世界,法醫是最後也是唯一能夠聽屍體訴說的人,聽他們沉默時的千言萬語。
從書店走出來的那刻,沈潯有些恍惚地仰頭看向無垠的藍天,透過純潔無暇的白雲,他好像看到了另一面。
回到家之後,沈潯用線上工具,和遠在另一所城市的梁硯,分享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包括挑釁的男生,收書的班主任,講故事的老爺爺。
得到梁硯的回覆是「說你閒話的人都是傻逼,你管別人怎麼指手畫腳,你想做法醫就去做,沒有人能夠干涉別人的人生」,沈潯就這樣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