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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句真理。
我想着要不要在网上搞个募捐什么的。但我知道只要把我老爹名字往网上一放,可能筹不到钱,筹来几个冤家仇人倒是不一定。那时他目中无人,得罪过不少商人。要他们看见我老爹这样子,赶过来补上几刀的心都有,哪会来捐钱?
我躺在床上,万念俱灰。
几日后,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医院告诉我,我的肾脏与我父亲非常匹配。坏消息是我妈带来的。我一直觉得我国的文字广博精深,像万念俱灰这样的词是不能随便用的。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更万念俱灰。
我妈说,前期各种诊断费用都很贵。我爸做的第一次血透诱发了心绞痛的并发症,刚刚处理完,钱已经见底了。
我知道钱用光这个事情总有一天都会到来。可我没料到会有这么快。我感觉我站在高高的山尖上,前进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是峭壁,山下面有一群妖魔鬼怪正手舞足蹈地挥着刀剑追上来,我除了身上长出两翅膀,我没别的办法。
第8章 第三章 坠落;色(1)
不爱就不爱,难捱就不捱。
——莫文蔚《如果你是李白》
我在那时想到,郑言琦早就指给了我一条路。只不过我还因为不值钱的自尊心和羞耻心,把这条路在最初的时候堵死了。可是在艰难的生活面前,我要那自尊心和羞耻心干嘛?我要自个儿得了尿毒症,我一闭眼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跟忠贞不二的烈女似的。可现在得尿毒症的是我老爹,古时候卖身葬父的人都有,曹娥还救父投江呢,我要能投江救我爹,我也投去,可惜投江没用,卖肉才有用。
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张名片。那天我洗裤子时,把名片往桌上随便一扔,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张名片被我当做书签塞着一本讲述国土资源概论的书里,我找到它时,如释重负。当初我留着这张名片,是想着去泼硫酸的,没想到现在,还得拿着这个去收卖身钱。真是今非昔比,日新月异,状况不可同日而语。
每次我高度紧张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会涌现出奇奇怪怪的成语。我照着名片上的数字拨打手机,全身发冷,可我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听一声声的嘟嘟声。
那边低沉的声音传来:“喂。”
我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外面的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说:“请问是秦绍先生吗?”
他说:“我是。”
我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认出这个人应该是我在STAR看见的那个张东健。他的声音像是旧磁带里发出来的,低而缓慢,懒散又成熟。
我战战兢兢地说道:“你好,那天你给我留了名片。”
他不紧不慢地说:“有什么事?”
他说的每句话都太短,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我说:“您现在方不方便见我一面?我只要五分钟。”
我知道有钱人的时间都以五分钟为一个行程单位的。我只要起步价就行。
“不方便。”
我没想到他这么拒人千里之外。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要给我名片?
我一时无法回答,又不甘心挂了电话。两个人都沉默着,他也没挂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在A大。”
“你去A大东门那里,到时候会有一辆黑色的宾利去接你。你坐这辆车过来见我吧。”
我连忙点头说好。
被占了便宜的女人,不仅不能泼占了便宜的男人硫酸,还得小心翼翼地求得男人的同意去见上他五分钟,这是什么世道?这就是我要面临的世道。
我站在A大的东门,等着宾利来接我。那时我老爹也有一辆,我嫌车的标志中央是个硕大的“B”字母太扎眼,一直撺掇他换辆车。我不贪财,我在山沟沟里没觉得自己不好,但我对钱也没概念,觉得有钱了你爱花就花了呗。以前我性子淡如水,就在温啸天这事上野心勃勃了点。可唯一的这点野心也没干出点名堂来,真让人扼腕。
车开在宽阔的马路上。平时一直堵车的环路现在通畅无阻。飞驰而过的灯光圈圈点点地打在车窗上。大城市里,即便是深夜,也不会让你感到冷清,有这么多闪烁的霓虹灯陪着你。车窗打开后,小风钻进来,带来难得清新的空气。我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但我无心理它们。我一直背着我五分钟里要说的台词,跟参加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一样紧张。只不过那时候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