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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站满了人,看上去学校因为害怕再发生地震,把小朋友从教学楼里疏散了出来。那个小女孩奋力地奔跑,穿过了人群,两条细瘦的小胳膊奋力地划动着,还以为她要在空气中游泳。两个老师从她身后追上来,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其中一个老师生气地大声说:“你是哪个班级的?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她在两个成年人的手臂中间不顾一切地挣扎,虽然像个猎物那样被他们牢牢握在手里,可是她安全没有放弃奔跑。所以她的身体腾了空,校服裙子下面的两条腿像秋千那样在空气里荡来荡去的。一只鞋子在脚上摇摇晃晃,都快要掉了。她一边哭,一边喊:“老师,老师我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去,我必须得回家去,我家里有弟弟,我弟弟他一个人在家,他不懂得地震是怎么回事,老师我求你们了……”
西决不得不参与到那个怪异的场面里;对那两个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是这个孩子的家长。”后来,雪碧的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迎面对着西决就是一通莫名其妙的埋怨,“你们当家长的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把雪碧的弟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害得雪碧一个小孩子着这么大的急,像话吗你们!”——我曾经带着郑成功去过学校接雪碧,那个班主任一定是把雪碧嘴里的“弟弟”当成了郑成功。西决也乐得装这个糊涂,礼貌周全地跟老师赔着笑脸——这反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西决是这么告诉我的:“走出学校以后我就跟她说,雪碧,别担心,我现在就带着你回去接可乐,我跟他保证后,它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知道,姐,她当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跟我说,明天我要带着可乐去上学,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把它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个时候我看着她紧紧抿小嘴的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
我火冒三丈地冲他嚷:“谁准你答应她的?跟她一起生活的人是我不是你,我费了多大的劲儿给她立规矩,你倒是全送人情。你他妈怎么就跟美国一样处处装大方充好人,把别人家里搅和得乱七八糟以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还一个劲地觉得自己挺仗义——好人他妈不是这么当的!”其实,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儿忌妒。看着现在的雪碧和西决说话时候那种值得信赖的眼神——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建立我和她之间的那一点点“自己人”的默契,可是西决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能做到,还比我做得好。我真不明白,吃苦受累的人明明是我,可是被人感激的人就成了他——伪善真的那么管用么?
“姐,这么点儿小事你至于吗?”他苦笑地看着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向雪碧,“不过雪碧你想想看,要是真的带着可乐去上学,被你的同学们看见怎么办,你不怕大家笑你么?万一被同学弄坏了也不大好……”
“现在你想改主意讨好我已经晚了!”我打断他,“而且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你想反悔么?你这样不是教小孩子言而无信么?”
南音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天哪,你们俩这种对白,听上去就像是雪碧的爸爸妈妈一样,真受不了你们!”
“不会有那种事的。”雪碧安静地说,“谁要是敢把我的可乐弄坏了,我就杀了他。”
一片错愕的寂静中,换了南音像牙疼那样的吸了口气,“cool——雪碧,你做我偶像吧。”
5月19日,整个国家为那场灾难降了半旗。整个龙城的夜晚是寂静的。所有的娱乐场所在接下来三天内都是沉默地打样。就这样,我的店在刚刚开业的第一天接到了三日哀悼的通知。原本我以为,所有新闻里讲的事情最终只是存在于新闻里而已,不过这次,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三叔和小叔坐在那个已经荒了很久的棋盘前面,小叔抚摸着肚子说:“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和你下一盘了,恐怕我手都生了。”黑白的棋盘和散落在沙发上的所有黑白封面的杂志放在一样,显得不像平日里那么突兀和打眼。三叔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视屏幕上天安门广场上降半旗的镜头,说:“无论如何,以国家的名义,向一些没名没姓的人致哀,是好事情。”小叔粗短的手指捏着一颗棋子,点头道:“谁说不是。历史是谁造的,我说不准,但是说到底,都是靠我们这么卑微的人生生不息,才能把它延续下来。”雪碧在一边清晰地点评:“听不懂。”三叔有点儿惊讶地“呵呵”地笑,“我也听不懂。所以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可怕。”小叔脸立刻红了,“你这就是在骂我了,我算哪门子的文人。”
我看到了,陈嫣坐在餐桌的旁边,眼睛静静地停留在脸红的小叔身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柔软,像是一个母亲,在远远地看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