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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长手臂,替他打着光,心里却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总是不妥,便缓缓道:“你以前叫重八,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是八月初八生的吗?”
蒙古人当权下的普通汉人,多以生日为名,是不准擅自起名的。
他笑笑,道:“那倒不是,是因为我生于十八日,又在亲族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才叫重八。”
我笑道:“这么说你有许多兄弟姐妹喽?”
他默不作声的“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我心中无限向往,我自幼只得林儿这一个兄弟,从未想过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该有多热闹。想到这里,我不禁来了兴致,问道:“那他们现在都做什么呢,这么多手足,一定各行各业的都有吧?”
“死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身形却顿住,健硕高昂的背影漫出冰雪般的寒冷与苍白。
“都死了?”我讶然道。
“嗯,独我一人。”他复又向前走,速度也快了些,夜色深沉,心也沉重。
我沉默地紧跟着他,感受着他心底的沉痛,良久,才开口宽慰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能理解你。”
他回头,刀削似的脸在白雪映照的黑夜里愈发苍凉,眼中却清澈无波,他定定地望着我,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阿棠。”我脱口而出,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引起了我的共鸣吧。
他眼皮一跳,眸子里却迷雾萦绕,迟疑道:“这是真名吗?”
“噗;”我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早就把我的小心思都看透哩。只可惜,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是真名,阿棠,你记住了。”
“阿棠……”他默念几声,遂即笑道:“我记住了,再不会忘。那日与姑娘错别,就深以为憾,不料缘分由天,你我又再度相逢。”
他这话已说的大有情意,我却是不能相信也没必要相信的。一见钟情?我从不相信这戏文里才会出现的情韵,更何况我心中有我自己的牵挂。
我保持着含蓄的笑容,悠然道:“有幸结识公子这样的兄长,也是阿棠的福分。”
他微微一愣,洒然道:“我不知姑娘为何会隐居于此,但我知道,凤凰非梧桐而不栖。不是寻常燕,何入山林间?”
“公子,”我不想与他做无谓的纠缠,便指着前方,道,“出口就在前方,恕小妹不能远送了。”
他淡然而笑,道:“天冷路难行,自然不能让阿棠跟着我受累。但请阿棠不要再叫我公子,叫我重八便好。”
我不置可否,淡淡道:“公子志在千里,我只是一无为村妇,想必相见无期,公子请。”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阔步而去,方行至阵口,他又霍然转身,眼神中竟闪现出一丝王者的霸气,他道:“从明日起,我每天都会上山来找你。记住,叫我重八,如今天下,再没有几人能叫我重八。”
我被他目中的威严所慑,愣了一下,目中也有了恼色,我冷然道:“请自便。”
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这个朱元璋,他以为他是谁?突然从天而降,我就必须要和他有瓜葛了吗?
越想越气,等我回屋里时脸色已不大好看,我一眼也不瞧刘基,气鼓鼓的坐下。
刘基觑着我的神色,笑道:“那位朱公子惹住你了?”
我冗自趴在桌子上,剔着烛台上的灯花,一时间,屋内忽明忽暗的。
“阿……赵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刘基凑到我身边,笑道。
我望着明媚跳跃的火烛,淡淡道:“刘伯温,你什么意思?”
他眯着眼笑,歪倒在座椅中,开口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别了他一眼,气极反笑,道:“师兄当真是大方之家。”
他不看我,眼光深沉,端起酒杯仰首而尽,我才骤然发觉他脸上竟晕起点点绯红的桃花。他的酒量一向是极好的,可见这坛鹤觞酒性之烈,醉人之深。
有人曾说,酒不能醉人,醉人的总是人心。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摇晃着站起来,扶着床上的流苏,注目着窗外的冰雪,那一瞬间,他的眼光竟也萧然若雪。
我默默地望着他,心痛难忍,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他打算放弃我了?
静谧的夜空悄无声息,唯有灯花碾落时的声音,“嘶嘶”地犹如舔舐在人心口处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