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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防备的就是出门上船这一段路,总共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纵令如此,也还是非常小心,找到一个大萝筐,将李小毛硬揿在里面,上面覆一块草席,两个人抬着,踏过跳板,进入船舱;揭开舱板,将李小毛隐藏在里面。
小张的大功告成了;不过他却有几句话要问:“老孙,你拿他弄到哪里?”
“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孙样太答道:“照家法处置。”
“是不是要开香堂?”
“当然。”
“什么时候开?”
“还有些日子。”孙样太解释原因:“像他这种情形,在我们帮里少有出现;我不但要拿他的‘引见师’、‘传道师’邀请到场,还要请几位有名的‘前人’来公议。所以要些日子。”
“老孙,我为啥要问你这些话呢?因为我虽是空子,你们门槛里的规矩,我也懂得两三分;像他这样,不要说是你们帮里的家法,就是朝廷的王法也不容。不过,受了死罪,不能再受活罪;这件事我总算插脚在里头,他的日子短。我不必多说:既然日子还长,他吃苦头,我良心上过不去。”
孙祥太到底是江湖人物,过节上极其明白,听小张说到后来,连�点头,“老弟台,你该当有这番交代;我当然亦不敢不从命,你请放心好了。这段日子,我决不难为他,好酒好肉养他;他如果脑筋清楚,就会晓得,迟早逃不出家法;倒是幸亏遇到你,总算临死以前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他又说,“凭你这番意思,照道理我现在就应该拿这个畜生的绳子解开。不过沿途还有几道关卡;就怕我们做光棍,他倒做了半吊子,惊官动府,牵出你老弟台来,教我们怎么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小张放心了,拱拱手说:“你请吧!我上岸了。”
相送出舱,孙样太亲自扶他过跳板,等踏上岸,他又拉住小张说道:“我一时还不走;住在拱宸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老弟台,你还有啥吩咐?”
小张一愣,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用意;想一想才明白,是问小张索何报酬?
“没有别的;有件事不知道能说不能说?”
“笑话!你尽管说。”
“你们帮里的各种规矩花样,好不好详舷细细讲给我听听?”小张紧接着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好奇。”
“这一层— ”孙祥太沉吟着— 小张装糊涂不作声;逼得他只能答允:“照规矩,这就算‘爬灰倒笼’,不过老弟台帮我们清理门户,情形不同。这样,过两三天,我来邀你吃杯酒细谈。”
小张所以对清帮的底细了解得如此之深,就是这个缘故。然而刘不才此时所感兴趣的,却还是李小毛。
“李小毛这件事,我还没有弄明白。”刘不才问道:“那个赵正涛是什么人?”
“是孙祥太的徒弟。”
“这就不对了!既然是李小毛的同门,没有不认识的道理;怎么会去上这样子一个大当?”
“这话问得有道理。不过其中有个说法。赵正涛是孙祥太新收的徒弟,头一天递‘小条子’;第二天就‘俊小香堂’,说起来还是‘带毛僧’— ”
“慢来,慢来!你讲的这些名堂,是啥意思?先说给我听听。”
递“小条子”是帮中的俗称,正式名称为“投小帖”,是清帮中从师的第一步;介绍人代投小帖,经本师同意,选定吉日“俊小香堂”,录为“记名弟子”,叫做“带毛僧”,好比和尚尚未剃度,留着头发,称为头陀或行者,是一样的意思。
小张解释过后,接着又说:“照道理,这种情形在帮里是瞒不住人的;就因为李小毛勾搭师娘这种事,做得太绝,动了公愤,都不愿意理他。孙样太已经通知各帮,有这样一个忤逆徒弟,已不算安清;所以也没有人肯违帮规,倒笼放水去告诉他。”
刘不才听他这段话,大有感慨,“这倒是恶人的一个榜样。凡事总要留几分余地,一走绝了,人人不理,等于睁眼瞎子。”他停了一下又问,“以后呢?拿李小毛怎么处置?”
“那倒不晓得。我跟孙样太有十天没有碰头了,只晓得他还住在拱宸桥。你喜欢打听这件事等我明天问他。”
这一夜刘不才跟小张谈到天亮才睡;约好吃过午饭,专程去访孙祥太。
孙样太的外表跟松江老大大不相同。松江老大短小精悍;孙祥太仪观甚伟,一张向红脸,白胡子,眉目口鼻似乎都是大一号的,腰板笔直,声音宏亮。手里捏一枝五尺长的镔铁旱烟袋;烟锅有一个银洋那么大——刘不才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