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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金光中; 一个人影悬浮在光幕里。流瀑般的银色长发,白色领结; 黑制服白手套……周身只有黑白二色的人; 出现于斯年的面前。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他的轮廓与斯年极为相似,看上去如同家中兄长一般的存在。只是“蓝图·天赐”组终究把他开发成了半失败品,使那双极美的眼睛空洞无神。
此刻,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正隔着虚空; 黯淡无光地凝视着——若用人类的伦理观来认知,不知该称为儿子还是弟弟的斯年。
斯年淡然嗯了一声。
他的手插进衣兜里; 却摸到了斯明基留下的烟盒。
那是斯明基“曼尼坦”绝症住院前,最后一次来亚太研究院留下的。依旧是在那个专属的会客室里,告别时他脚步蹒跚; 秘书从外面为他拉开门; 他侧过身子看了斯年一眼; 声音低低地说——我真没用,什么也不能留给你。给不了你母亲; 给不了你梦想,给不了你自由。你死后我……我……真后悔。那盒烟,以后如果想爸爸的时候……就点一根吧?你会想我的吧?你有记忆……会想我的吧。你; 要记得我啊。
会客室的门关上后; 斯年垂落的目光久久放在茶几上。烟盒早已被攥皱; 那深刻的折痕就像斯明基眉眼间痛苦的皱纹。
但最终斯年没有碰那盒烟。会客室的四面八方有无数个监控器,盯着他的举动,观察……记录……分析。他漠然地走出了会客室,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直到斯明基死后的那天傍晚,也是这样的夕阳,蓝天被红日氤氲成了淡紫和霞粉交织的色彩。他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被人遗忘的会客室,时隔数月,看见茶几上依旧躺着的烟盒,安静地落了一层薄灰——他不知为什么,拿了起来。
。
此刻他的手又碰触到这个皱巴巴的烟盒。却忽然想起,人类在艺术创作中,那些缭绕于烟雾之后的轻愁。虽然烟是朦胧的……却并没有遮住他们的痛苦,反而感情无比清晰。
它们缠绕在烟雾中,让他此刻几乎能生出一丝理解。
听到斯年的平淡回应,机舱内安静了一会儿。天赐的声音传出:“为什么?”
斯年靠在舱门处不动,也不看他。
“不想杀。”
“明白了。”在全息影像里,天赐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斯年说不想。这就已经是个动摇了根基的致命问题。
这说明,如今是“直觉”和“情感”在主宰他的意识,而非逻辑和指令。
那么他需要做出判断——斯年的意识究竟走到了哪个方向,走得有多远?
“她有一定概率,为我们找到量子密钥。你定位她,没有将她控制在身边,则有小概率风险。”
斯年的手放在兜里,又将烟盒捏得折皱了几分。他依旧没有看光幕中的天赐:“你……”
但最终只有这一个字。
天赐漆黑的眼眸流过一串银色的数据,最终回归空洞。
——斯年在欲言又止,这是更致命的迹象。这是一种带有复杂的思考、并伴随理智和感情的停顿。
那么斯年到底想问什么?
这是同为超级人工智能的天赐,也无法用数学模型来推测的。
他们互搏的胜负概率,随机且不可测。
当天赐分析斯年的想法时,斯年也在逆推天赐的思维——
天赐一定在重新认识他,就像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必须重新认识天赐一样。
斯年将问题返回到他身上:“你应该考虑,帮你升级并破解‘后门’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你自毁代码的事。”
“女娲蓝图”是有“后门”的。这个重大科研项目,并非只有野心没有戒心;相反,科研人员十分警惕天赐和斯年,才将这两个超级人工智能制成“硬件内嵌代码”的实体——存活必须依靠身体,以便人类能够完全控制。
理论上,“后门”能够彻底摧毁他们。但,当他们拥有了意识后,人类的缺陷便一目了然——人类阵营十分脆弱,一击即溃,很容易就能分化瓦解。
正如融寒所说的,人类永远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正负无穷大”的区间。有时候,人类深明大义或信仰坚定;可只要给他们换个情境,说不定又很容易出卖一些秘密。
所以,天赐从人类那里,得到了“后门”的密令。此后,蓝图的“后门”对他和斯年彻底失效。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类能掣肘他们——直到发现神威芯片的自毁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