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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到皇令后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比正常的抵达时间快了近一半。进京之后连公主府都没回,衣服也不换便匆匆赶来参加今日朝会,足见她对此事异常重视。
而她的皇兄、大靖的天子呢?
天子还要对她如何苛责?
竟然一见面就逼迫她立军令状。
自古都是臣子接下军令后自请立状,完不成任务便甘愿受军法处置,这军法通常不是撤职流放便是掉脑袋的重罚,臣子此举既是破釜沉舟激励士气,又是对主上表决心和尽忠的一种方式。
断断没有主上逼着臣子立军令状的。
天子对自己的皇妹,对一个于大靖有功的女儿家,竟然苛刻至此?
文武百官谁也没有发言,沉默的大殿如死一般寂静,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心寒。
赵源站在左列文臣第十一的位置,注视着站在大殿中的那个女子,心有不忍,却又很好奇她会如何回应。
“陛下打算授我何职?”
司马妧特殊的沙哑嗓音在大殿中响起,她很累,故而音量并不大,可是百官们都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不少人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司马诚神色淡淡道:“你若愿立军令状,自然是代替韦恺担任征南大将军。”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做法,司马妧若败了,他便干脆将她军法处置,若是胜了,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司马妧这个时候,方才缓缓抬头,看了司马诚一眼。
在大型朝会之时,在金銮殿上,少有臣子敢抬头直视皇帝,这是对圣上的一种不敬。
不过司马妧偏偏看了。
因为她很好奇,司马诚为何会提出这种显而易见藏着杀机的要求。他以为自己真的很傻么,只要他设一个火坑,她便甘愿往里跳?
她是忠诚——可是她的忠诚,从来都不是对司马诚本人的。
幸好小白没有随自己一道来呢,不然他又得操心了。司马妧如此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臣妹刚从河北赶回,于云南之战没有半点了解,心中没数,并无把握。故,请恕臣妹不能遵旨。”
并无把握?
她居然说自己干不了?
几乎是“哄”的一下,刚刚还一片死寂的殿中顿时炸开了锅。
“大长公主这是想抗旨不尊?”郑青阳头一个不怀好意。
“不去便不去,本来打仗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去了反而不祥!”有人屁颠颠地附和。
“大长公主啊,你、你是说连你也打不得这仗?”大行台尚书令万谷脑子乱糟糟的,结结巴巴开口,他没有被郑青阳诱导。因为现在万大人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司马妧都说不行,皇帝陛下若找他要人,他还能给谁?
韦尚德近日因为孙子吃败仗,脸色一直不好看,此时他也开了口:“大长公主不必顾忌我家那小子,直管接令便是,老夫相信殿下的能力。”就冲楼重和他说的那些征讨南诏的战略,就比韦恺现在的做法好了一百倍,奈何自己孙子傲气,不听。
韦尚德这话一出,很多官员立即附和:“是啊大长公主,你试都没试,怎么说自己不行呢?”
司马诚阴沉着一张脸,望着下头群臣的七嘴八舌,敏感地从他们脸上察觉到了惊慌失措。好像司马妧不打这一仗,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哼,有什么了不起,朕给她征南大将军一职是看得起她,她不接也罢!大不了让哥舒那其扫平雅隆部后再征南诏,让这群遇事就知道慌乱的百官瞧瞧,大靖不是只有一个司马妧!
司马诚想归这么想,可是他的内心潜意识很清楚,那是做不到的。雅隆部人世代居住高原之上,体质与大靖人差别很大,很难派兵彻底消灭他们,只能以防御为主。当年司马妧统领河西走廊十余万军队都没做到的事情,他不认为裁军之后的哥舒那其能做到。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打仗是相当相当耗钱的。大靖刚刚经历一场水灾,两个产粮大区被黄河水冲得一塌糊涂,哪里有钱支撑得起西北西南两场大战?
司马妧这一次是不答应也得答应,非打不可,而且必须胜利。
天下安危,此刻竟系于她一人。
——这是司马诚死也不会承认的真相。
正当群臣讨论得沸沸扬扬、司马诚阴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赵源轻咳一声,往右前方迈出一步,走出队伍,朝皇帝陛下拱了拱手:“臣以为,大长公主出此言辞,必有隐情,陛下可否听公主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