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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越走越熟悉,直到入了那条葫芦肚的胡同,她才察觉不对,“馋鸡,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禅机看她一眼,推开了眼前半掩的门扉,“进来吧。”
枇杷树亭亭如盖,院中荒凉如故,树下的断弦琵琶依旧。阿绯的腿却有千斤重,她心有惶惶,不安的看他,“。。。。馋鸡。。。。”
禅机转身往里面走去,阿绯忽然周身发凉。她跟上去。
宅院不曾变过,恐怕唯一的变化就是这里的枯敗又添了几分。
禅机进屋,被砍坏的床,爬满蜘蛛网的墙角,还有幽幽飘荡的帷帐,一如当时。
香案上的灵位落了灰,亦无人烧香。
阿绯看着禅机点了一柱香,拜三拜。袅袅升起的青烟,孤独而又寂寞地消散在这破败的房中。
禅机转身,“施主也上柱香吧。”
阿绯呆呆地看禅机,目光又转回到灵位上。
显妣方津津。。。。
九贤王的话出现在耳中,“你娘姓方,你自作主张,改随母姓。”
禅机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却告诉了她。
枇杷叶落,薄云无情。阿绯梦中,枇杷树下,曾有水袖翻飞,珠缨旋转。
阿绯上前,双泪落两行,“她是。。。我娘。。。。”
第28章 馋鸡,抱抱我
第二十九章
香案被重新摆置,方津津牌位前的香火袅袅升起。禅机念一声佛号,转身自屋中走出,只见院中的阿绯很安静。她坐在枇杷树下,手上拿着那把断弦琵琶。白衣广袖,黑发泼墨,留一个孤伶伶的背影给他。
身后有声音,阿绯没有回头。禅机听见她说,“馋鸡,你知道吗?刚才我坐在这里,忽然想起一场梦。梦里有个女人她就在这枇杷树下跳舞。舞姿很美很美。她看着我的时候,真的很温柔。。。。可是,我却记不起她的模样。她就是我娘吧?”
他看着阿绯的背影,知道她在难过,可斯人已逝,再难过又有何用?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禅机一定不会将她带下山。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白纸一张,重新添彩,未尝不是上天给的一次重生。
阿绯将琵琶抱在怀里,瘦削的双肩轻轻拢起,“这个一定是我娘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吧。”
禅机略微垂眸,走到阿绯身侧,与她并肩而坐,“初来那一次,施主做梦,在梦中喊娘。贫僧想,这大概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吧。”
庭中枇杷郁郁葱葱,不知是谁亲手所植。
眸光在院中走过每一个角落,“禅机,你和我说说我娘的故事吧。我想听。”
让她知道这些未免有些残忍,可那是她的过往。方津津是她母亲,阿绯有权力知道。禅机的话说的很婉转,可用词再审慎,依旧不能改变方津津是十七年前盛都名妓的事实,也不能改变她当年怀着阿绯站在飞扬的大雪中等待唐万山的事实,更不能改变阿绯与方津津都曾被唐万山所抛弃的事实。
阿绯抹一把眼角的清泪,嗤嗤一笑,“我娘跟着他图什么啊?”
禅机没有说话,他看着她,阿绯似乎总是这样。装委屈时,总会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真正难过时,她却在笑。
禅机的心变得柔软,“既然难过,又何必强颜欢笑。”
阿绯望天,清泪却不能倒流,“既然不想娶我娘,又为什么去招惹她呢?做盛都第一名妓不潇洒吗?既然不想要我,又何必让我娘生下我?”
院中寂静,唯有风声轻掠耳边。
她说,“馋鸡,你抱抱我吧。”
她的声音仿佛自天边来,似乎跋涉了很远很远的山与水,满载疲惫。疲累时忽然遇见了禅机,她便只想抓住他,靠一靠。
一双温柔的,留有檀香的手,轻轻地覆在阿绯的脑后,将她倾向自己。她听见禅机迟疑道,“贫僧的肩膀,可以借施主一用。”
他对阿绯,终究是不同的。
枇杷树下,阿绯抱着禅机的单臂,枕着禅机的肩。因风旋落裙片飞,秾姿秀色神半伤。阿绯像一只躲起来舔伤的小兽,蜷缩在他的肩头。也许只有禅机见过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肩上传来她小小的重量,禅机却想,这样的阿绯,或许并不只是自己一人见过。
还有那位逝去的云霄太子。。。。
没有人说话,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阿绯的手始终不离那把断弦的琵琶,禅机将琵琶轻轻拿开,放松身体让她睡得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