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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硁硁硁——”一众弟兄正靠在码头上修船。庚氏祠堂这艘货船经年未修,许多零件都已朽坏,庚武要大家在试运前把所有的破损都修好。第一次走货必须开仓红,一定不能有半分闪失。
看见那湿漉漉的石阶上走下来两道倩影,一艾一绯清清丽丽,便纷纷调侃道:“大哥快看,那是谁家的小娘子来了~”
都是捕鲨队的生死兄弟,如今都已不再生分地管庚武叫“庚三少爷”。庚武为人磊落仗义,少年时又通读古史经书,文武谋略皆不落寻常人下,大伙儿都服他,自愿地把他改口叫“大哥”。
“呼——”打个呼哨儿:“那边的两位小姐,来都来了,也不过来与你家相公说一句话——”声音浑厚,偏叫周围人把眼神聚焦在姑娘身上,躲也躲不开,非要看过来。
“走啦,别理他们。”秀荷拽着美娟的袖子,隔空看见庚武一双锐利炯亮的狼眸,暗自把伞檐一低,假装看他不见。
那一袭浅艾荷袖镶花边小褂,身段婉柔纤瘦,难得把她箍在怀里“惩罚”一会儿,她才肯柔柔软软地把他叫几声“庚武哥”,清醒的时候却一看见他就躲。
庚武嘴角悄抿一丝笑弧,把木箱往船舱里一扔,表情肃冷肃冷的:“进城来也不与我打声招呼,路上不怕不安全。”
得,掌船大哥这控妻欲也是了不得~
“美娟。”小黑从船板上跳下来,他长得黑,一笑起来牙齿白闪闪的。冲美娟眨眨眼睛,暗示她把空间腾出来。
“诶。”姑娘家出嫁前可不能随便见姑爷,美娟小心肝怦怦的,随着小黑去了另一边。
秀荷拽不动她,只得站在原处等。庚武走到身旁,高高大大地罩下来一片阴影,那清隽面庞被阳光晒出细汗,没来由让人想起他最“坏”的时候。
秀荷抿着唇儿:“不是说成亲前不见面嚜,你还过来做什么。”
“我娘早已把你一应所需备好,你又何须辛苦跑这一趟。”庚武睇了眼秀荷手上的竹篮,指骨拂过她被江风吹乱的鬓发。她的鬓发也像她乖巧柔静的脾性,细细软软的惹人疼。
庚武说,庚夫人第一眼看见自己,便晓得日后一定成为他家小儿媳。
秀荷脸儿晕红:“你可与伯母说好了,我们只要后院那间小房,大房依旧留给她和嫂嫂岚儿住?”
“应是应了。只那房间不大,怕是委屈了你。”庚武眸光潋滟,那隽颜上分明有话语不尽。
“小有小的好处……她们三个人也不够住。”秀荷不敢抬头看,话说到一半连忙又补一半。
庚武却已然倾下薄唇抵上她:“傻瓜,你可是怕我夜里疼你,动静被她们听见?”
那油纸伞下二人脸面熨帖,耳垂上被他轻咬即放,一抬头对上他戏谑的含笑眼眸……贯日肃眉冷颜,怎生得定了亲却越来越坏,什么都把她洞穿……秀荷捶着小拳头要打:“狼一样的,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敢说,我不理你。”
他的肩却宽,打他他也不痛,反倒把她的手儿一握:“再这样称呼我,我可不饶你。待圆房那日,我要教你真正晓得‘他’的好处。”
蓦地把秀荷粉盈的唇…瓣一啄,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那清润味道,转瞬即逝,却又沁入心魄,怕被人看见,连忙四下里看。好在开船啦,赶紧把美娟的手儿一牵,走了,心一慌胯儿就摇,摇着摇着便摇到了花轿上……
日子定在八月初九,避过了七月阴月。四更前起早沐香,胭脂染了娇颜,凤尾髻儿簪花,天大亮再吃汤圆六颗,姐妹们都赶来送轿。
哥哥把秀荷热热闹闹地背出门,这一回红姨手帕儿风骚招摇,一颗眼泪也不掉;老关福也没有躲起来一早上不见人影。那一娓大红喜轿从春溪镇摇过了大长桥,庚家的聘礼不比从前梅家时候的少,一样绕福城走一圈,可把姑娘家的风光做足了。
第叁拾回月明花好
晃过金织桥很快就到了庚家祠堂,秀荷的轿子一落,美娟的也来了。两对同族的新人一块儿办亲;老族长亲自主事。拜过天拜过地,夫妻交拜;喜婆扶着秀荷鞠腰,看见对面一双红面黑底鞋,那宽宽长长,是她亲手量纳的鞋底,心里便都是安心,不用怕谁人再把他换掉。
洞房里也热闹,散席后一众兄弟拥着新郎官回来;一杆铜秤把喜红盖头掀开;叫新娘子抬起头;羞也不能不抬。秀荷揩着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下颌;看见庚武刀削玉凿般的清隽脸庞。他应是被灌了不少青红;那英气眉宇间依稀有微酣,道不出一股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