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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无雪,到附近走走何如?”喝完这杯茶,沈融阳笑道。
陆廷霄自无异议,二人徐徐往山间小径行去。
刚下完雪,新雪未融,铺满山路,压着竹枝,不时簌簌落下,泉石皆白,有着与世隔绝的寂静。陆廷霄行走,踏雪无痕,几近无声,沈融阳坐着轮椅,再怎样也不可能不发出声音,于是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轮椅轱辘转动的声音,二人一路无语,各自享受着这份宁静。
沿着被雪掩埋的小路走了一段拐弯,便看到一座道观,因为常年没有香客光顾,整座道观显得破落简陋。
有个人坐在道观大门门槛,头埋在膝盖里轻轻啜泣,正是那天上山时端着水跑来搭讪的少年。
“小兄弟怎么了?”
紫溪抬头,那天坐着轮椅的白衣公子就在他面前,微笑询问,自己哭得太过投入,竟连那明显的轮椅滚动声都没听到,只是他后面又多了个人,却给人难以亲近的冰冷感。
“师父他老人家病重……”哽咽着,紫溪喃喃道,沈融阳却一听就明白了,生老病死,纵然再寻常不过,但对这个从小就和师父相依为命的少年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上次听这少年所说,其师倒像是个深谙佛理的人,却怎么会是个道士,沈融阳微微起了好奇,便道:“可否让我们也进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紫溪点点头。“随我来吧。”
三人进了内堂,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跌坐在榻上,屋内颓败破旧,连老道士身上的道袍都已经褴褛不堪。那老道士闭着眼,下巴微微颤抖,仿佛知道他们进来,却没有力气再睁开眼。
“师父!”少年扑了上去,大声哭泣。
“唉…………”
微弱的叹息在内室幽幽响起,就像生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黄泉之下传过来。
“紫溪……”老道士颤巍巍地抬起枯瘦成骨的手,缓缓摸上少年的头。“生死有命,不要如此介怀……”
“师父……”紫溪哽咽道,“您千万别说这种话,您,您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
“世事不因人而在,不因人而亡,天地轮回,本是寻常。”
轮回明明是佛教用语,怎么会出自一个道士之口?沈融阳纵有万般疑问,在这情景下也不好开口,老道士却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缓缓地,困难地睁开眼,看着他。
“这位来客,老道有一事相求。”
“道长请说。”
“我身死之后,小徒无人关照,请在你下山之时,顺道带上他,沿途有道观之类,便可让他自寻去路……咳咳”老道士气力不济,说起话来倒是吐字清晰,沈融阳却知不过是回光返照,心下悯然。
“道长所托,不过举手之劳,自当完成,只是在下有个疑惑,道长身在三清,何以口言佛偈?”
老道士微微一笑。“老道自幼当了道士,年轻时资质不错,师父便想将衣钵传授给我,后来我读了些佛经,觉得佛教一些说法,与道家都是不谋而合的,人在一方,难免眼界狭隘,如若能吸取两教之长,说不定又是一番天地。”
他大大喘了口气,续道:“可惜老道这番想法,并不为师门接受,不仅不为师门接受,连天底下的道门,也容不得老道这些悖论,而佛门那边,却觉得我不伦不类,所以,我竟成了佛道两家厌弃之人,上得黄山来,一晃眼,也已经许多年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只剩叹息,只摸着紫溪的头,无奈之中露出慈祥,气力已竭,再也说不出话了。
沈融阳默然不语,老道士说的这番缘故,他却是略知一二的。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
当年李唐建国,以老子后人自居,自然以道为尊,但是唐初强盛,自然四方来朝,文化灿烂,宗教也就纷纷冒出头来。玄奘自天竺带回佛经舍利等物,太宗亲迎,到武则天时期为了统治目的大盛佛教开始,佛道两家原本暗潮汹涌的矛盾开始明化,甚至一直到后来的元明,就没停止过。从朝堂到江湖,彼此虽谈不上誓不两立,却必然是一山难容二虎的,在这种情况下,老道士这种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言论,显然就非常不切实际。
但不能不说,他这种执着,是值得敬重的,本身的观点是超前的,却不为当世所容,自己却也不退却,在远离尘世的地方默默坚持,直到生命终结,这样的心志,即便没有武功作为后盾,也不是人力所能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