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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久久才回来一次。他以忙碌为借口,回避了无数次全家团聚。这一次,看起来逃不掉了。
“我晚些时候来救你。”Alex豪气干云地保证。
仇猎半阖眼帘。救?这个世界谁救得了谁?
踏进布置得直似博物馆的自家大厅,仇猎毫不意外,全家齐聚一堂。
坐在明代红木南官帽椅上、戴着金丝边眼镜阅读报纸的父亲;闲适地坐在檀木条案后、执着清朝雍正景德镇墨彩瓷盅,惬意品茗的母亲;相拥依偎在梨花木雕龙凤罗汉床上的大哥和——大嫂。
将手中贴满各色航空公司标签的巨大旅行袋往油光锃亮、几可鉴人的柚木地板上一扔,仇猎张大臂膀,作势要给双亲一记熊抱。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仇父只是慢条斯理自报纸后瞥了小儿子一眼,温暾一笑。眼底的温和,与仇猎如出一辙。
“阿弟回来了。”
仇母韶华不再却保养得宜、丰韵犹存的面孔倒堪堪一沉,将手中茶盏往条案上一搁,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避开仇猎的熊抱之势。
“去去去!一股子怪味儿!赶快回房间洗澡,把医院里的晦气除一除,没剥下一层皮来不许吃饭!”
仇猎仍把母亲捞进怀中,给母亲一个大拥抱。“我难得回家,母亲舍得叫我饿肚子么?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娇小的仇母拍开儿子的手,嗔怪地捅他。
“要不是我三催四请,你这野猢狲肯回来么?你倒理直气壮了?”
仇猎笑嘻嘻吻吻母亲额头,大方认错。
“儿子知错。”
放开母亲,仇猎向大哥仇远颌首,忽略一旁大嫂如怨似恨的眼神。
“大哥、大嫂,我先去洗澡,回头见。”
洗完澡出来,仇猎看见床上已经整齐摆放着干净居家服。浅色调外套配同色长裤,一双软底LV皮面拖鞋。他忍不住微笑,这是母亲的品位呢。永远以父亲作范本,永远的英式优雅。也,永远当孩子是长不大的小孩。
但他仍将浅嫩颜色衣服套上。
他在很多事上,皆违背了父母意愿,又长年在外,未尽孝道。于穿衣这类非原则性问题上,他愿意妥协,搏母亲一笑。
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仇猎一边擦拭仍有些潮湿的头发,一边踱至落地长窗前,眺望远处。
视线所及,是开阔海湾,浅白色沙滩在艳阳下,反射金芒。有人不惧五月微冷海风,在浅海中嬉戏玩耍。
仇猎冷清眸光一闪,忆及最年少轻狂且无忧无虑时候,亦有三个少年少女,不听家长劝告,在春水未暖时下海嬉戏。虽然回家之后,三人齐齐因重感冒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五七日,但那种毫无拘束且亲密无间的感觉,却一直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时至今日,那似小美人鱼般的少女,已经成了他的大嫂。而那样单纯的快乐,再也无法同时出现在三人身上。
轻缓有礼的敲门声响起,仇猎长睫一霎,冷光尽敛,回眸已是一派温和浅笑。
“进来。”
进来的,是同样一身浅色系装束的仇远,斯文儒雅,笑意盎然。
“果然还是母亲了解你,她说你一定已经洗完澡,让我来叫你吃饭。”
仇猎微笑。“母亲知道我顶没耐性,洗澡直似战斗。”
两兄弟身高相仿,身材也相似,只是仇远继承了他们双亲的全部优点,戴一副无框近视眼镜,俊雅出色,常给人温文学者的错觉。但掩在其后的,是凌厉果决的眼神。那是一个商人才有的精明狡黠。
“可是,母亲也有算不准确时候。”仇远仔细打量一身清爽的仇猎。长大了呵,兄弟间便不似幼时亲厚。
而且仇猎经年在外,仿佛脱出牢笼的飞鸟,除非他自愿回家,否则想在这偌大都市里逮到他,实在难逾登天。
“至少,母亲就不确定今次回家,你打算逗留多久。”
仇猎笑出一口白牙,将手中毛巾掷向兄长。“大哥你直接问我能呆几天就好了。”
仇远伸手接住迎面飞来的毛巾。“走罢,母亲和安洁特地下厨烧了你最喜欢吃的小菜。再不下去,恐怕要被安洁那只馋猫吃个精光喽。”
仇猎点头,与仇远并肩走出房间。
背后,是寂静无声的阳光,照在两兄弟身上,刹那间,幻化成岁月彼端,两人携手同行的光影……
呆在家中的好处,是一切有人打理,不必自己动手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