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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随即怒目而视,怒声喝道:“天子,尚且可以身殉国,希直,何惧一死?!”
王宝和还未接言,殿内的诸位武将,已然克制不住,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成国公朱能,终于纵身而出,在其身后手指口出狂言之人,怒斥道:“方孝孺,你既为前朝侍讲、文学博士,我大明的律令你自是知晓。你敢当朝咆哮,辱没天子,你纵不怕死,难道,就不怕累及族人么?”
朱棣看一眼自己的心腹大将,待收回视线,复落于其面前的忤逆之人身上,才淡然接道:“方孝孺,尔,不惧死是吗?但,尔莫要忘了,朕,也非成王。此诏,既是要诏告天下,则非先生不可。”语虽淡,似淡极,但一双眼眸内,冷戾阴酷之色几可杀人。
方孝孺昂首道:“希直,死即死耳,诏,亦绝不会草!”
天子,终于震怒,扬声向身侧的内侍问道:“王宝和,按我大明律,忤逆犯上、辱没天威者,按律,当处何罪?”这分明已是胁迫威逼。
王宝和随即高声应道:“回陛下,按律,当株连九族!”
男儿,合拢双目,面色惨白,咬牙应道:“即便,株连我十族奈何!”
朱棣应声而笑,愈笑愈大,直至纵声大笑,一挥袍袖,笑道:“好!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
殿内,应声跃入十数位禁卫军,疾行至殿内候旨。
天子负手而立,玉立于宝座前,淡淡命道:“给朕拖出去。”
殿内,虽四面安置了冰块,凉气习习,道衍和尚立于人前,却,只觉冷汗涔涔自衣内渗出,不一会,便濡湿了袈裟。
日影,凌空而悬。
伊人,独自立在旧宅的内院深处,望着满地的艳阳,宛若一尊木雕蜡像。
小小的身影,笔直地立着。金钗束发,双髻垂髫,素衣,素颜,却,娇美异常。那一份娇美,天下间罕有,纵不是绝色,却宛若最柔弱的海棠骨朵,迎风初绽。
云萝宫人自外急急而入,紧走几步,盈盈跪于她足下,口中喜道:“奴婢,给娘娘道喜——”
娘娘。这是她第一次如是称呼她。
云萝的话音未落,她已然转过身来,小脸上,却,并无欢喜。只低道:“他——”语未尽,仅说了一个字,就打住。
其实,根本毋庸再多言。
她一早知道他会给她,却,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侧过脸去,此刻,屋内原先随侍的诸人都已经一早被她摒去,眼前,不过只剩云萝宫人一个。
她低低道:“我让你打听的事,问到了吗?”
云萝一笑,忙点头道:“奴婢让人问了,一直都不曾有回话。许是那办事的,见天的只知道玩耍,竟把正事给忘了。奴婢这就再催去。”
话音未落,才要转身,眼前人已转过小脸,默然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内,俱是了然的伤意。原本苍白的唇瓣,慢慢扯开一抹浅笑,黯然道:“告诉我实话。”
云萝即刻失了色,兀自立着,半晌不敢接言。
见她不肯答,她,再等了片刻,又轻声问道:“云萝?”
云萝蓦地跪倒,低头,不敢起。
“说。”
“奴婢……让人问了,木主子的兄长,确实是在‘奸臣榜’之列,前日,刚刚……被问斩了。”
“‘奸臣榜’首恶之中,皇上,最后提审的方孝孺。”
“怎……样?”
“回娘娘,听说方孝孺宁死不从,还咆哮朝堂,辱没圣驾,听说要株连九族。”
“……”
云萝犹在絮絮叨叨地回着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
廊下的荼靡,教正午的骄阳灼了,零落了一地。
她只淡淡一笑,再立了片刻,始转过身来,柔声向她道:“云萝,我记得在北平燕王府时,你曾说过,自此之后,你虽是燕王的人,也会是我的。这句话,你还记得么?”
云萝心内一痛,却只能欠身应道:“奴婢记得,至死……都不会忘。”
“好。而今,我就有一事相求。”
“娘娘……尽管吩咐。”
她自衣袖内取出一早备好的玉饰,连着手内的书柬一并递于她:“我想让你拿着这个玉饰,即刻离开这里,去得越远越好。”语气虽柔和如初,却是少有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