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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暴为什么不离婚呢?”童秋皱着眉问。“赵和宇劝过几回,那大姐身上都是伤,他劝离婚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霍知行摇摇头,“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吧。”童秋想起了肖可然,那个从小被父亲家暴又被母亲冷暴力的女孩。“也有可能是真的没办法。”童秋喝了口水,“大家活得都很身不由己吧。”霍知行放下筷子,给他添水:“人啊,人一共能活多少年?满打满算,一百年都是长寿,尽可能让自己好过点吧。”童秋明白他这是在劝自己,接过水道了谢,冲着对方笑了笑。“知行,我今年送走这批孩子之后,不想再继续当老师了。”霍知行刚坐下,听到他这话,愣住了:“怎么了?就因为这次的事儿?”童秋双手捧着水杯,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他看着透明的水,轻声说:“算是吧,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霍知行沉默了很久,过了好长时间,问:“还有烟吗?”他来之前把自己的烟放在了单位,因为觉得童秋可能讨厌烟味儿,索性带都别带了。“有。”“我抽一根。”霍知行的手压着童秋的肩膀,借力站起来,然后走向窗台,点了根烟。童秋依旧坐在那里扭头看向他,对方倚在窗边,对着外面吐烟圈。“我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调到派出所来吧?”结婚之前童秋问过一次,霍知行只说是因为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至于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受的是什么伤,对方一字未提,他也没问过。但其实,童秋明白,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但童秋明白,刑警大队的人,就算受伤不能在一线,也可以直接转内勤,不至于非到派出所来,可霍知行来了。当初对方不说,童秋也没再追问,谁都有不想说的过去,不说就不说吧,就算是两口子也得给彼此留些空间。童秋说:“当时你说你受伤了。”“嗯,”霍知行看着外面一颗星星都见不到的夜空,声音似乎被烟雾包裹着,让童秋听得不真切,“两处伤,一处在肩膀,被子弹打穿了。”童秋记得。霍知行身上有数不清的疤痕,一些伤疤他认得出是怎么造成的,一些他认不出,两人第一次坦诚相见时,童秋看着对方的身体被惊着了,当时霍知行笑着问他:“怕不怕?”童秋当时回答的是不怕。之后有一次,大概是离婚之前,霍知行洗完澡出来,童秋盯着他肩膀的疤看,那会儿霍知行又问他:“丑不丑?”童秋笑了,说:“英雄身上才有疤。”就在前几天,两人约会回去,亲热的时候又聊起这个话题,霍知行问他嫌不嫌弃,他回答不仅不嫌弃,还觉得很性感。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礼貌的附和安慰,可到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霍知行的疤都让他着迷。他的伤疤那么多,至于肩膀上的这一个伤,刚结婚的时候霍知行已经几乎恢复得差不多,只是不能提太重的东西,这些童秋都记得。“那还有一处呢?”霍知行转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脏?”童秋皱起了眉。“心里。”霍知行说,“心里的伤比身体上的任何一处来得都痛苦。”他说完,狠狠地抽了口烟,又沉默了好久,直到一支烟抽完。童秋觉得不对劲,走过去,自己抽出一根烟点燃,烟还没送到嘴边就被霍知行抢了过去。那人抽了一口,说:“那次行动,我们其实谁都没料到对方有枪,而且事发突然,我们连防弹衣都没穿。我当时太鲁莽,直接冲进去,被对方一枪打中了肩膀。”童秋看着他,觉得霍知行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眼泪。“当时我懵了一下,紧接着就又出现两声枪响,”霍知行转过来,眼睛里含着泪笑着问童秋,“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一个队友,开枪打了那个打我的混蛋,可是他也中枪了。”霍知行说:“被打在胸口,当场死亡。”大概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或者几段非常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去,事件发生后,需要用长久的时间磨成的粉末去覆盖关于那些回忆的每一个画面,如果可以,恨不得再也不要重新拨开灰尘。就像当初,童秋问起做片警的缘由,霍知行也只是随口糊弄过去,一句都没多说。那个时候,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即将步入婚姻的新人,彼此对对方抱有期待和幻想,却谁都没做到坦诚。如今,一年多过去,霍知行越来越发现他见不得童秋难过,童秋说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可霍知行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