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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苦了陳賢。
高明邊流淚邊想。
他還需要自己什麼呢?
如果自己的身體再破敗下去,該怎麼面對呢?
為什麼不能給個痛快?再拖他幾年,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愛人這樣的愛,對彼此還有一點享受而言嗎?
這是愛嗎?
看著陳賢擔憂的臉,高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想起陳賢以前對愛的定義——是控制、是束縛、是殘忍。
從上中學就開始強行擠進他的生活,逼他接受愛、勸他放下,這不是控制嗎?
陳賢時刻擔心他、日夜照顧他,哪也不能去不敢去,這不是束縛?
拉他共同步入絕望的煉獄,消磨他最珍貴的人生時間,這不是殘忍是什麼?
那深沉的濃黑色瞳上,倒映著自己的樣貌:從深皺著眉困惑不解,到恍然大悟。
——這是陳賢給他的愛啊。
——剛好是,陳賢理解的愛啊。
第115章 昴宿七 atlas
高明又病了。
一場秋雨,氣溫都沒下二十度,他還添了毛背心,卻還是受了涼。
這次風寒並不太嚴重,但陳賢能覺察到高明情緒非常低落。以為是沒經他同意擅自碰他讓他不開心了,追問了好幾次都說不是。
「怎麼了?想什麼呢?」陳賢幾乎是把人從電腦桌前提溜到床上,看他還是心事重重的,誓要問出個所以然。
「……論文,改好,月底交上去,不出意外的話,就結束了。」
「什麼叫就結束了,那是畢業了。」陳賢在他床邊坐下,「怎麼,你又不想畢業了嗎?」
「怎麼會?」高明沒什麼底氣地笑了一下,「我做夢都想聽別人叫我高博士呢。只是覺得有點寂寞。」
「寂寞?」
「嗯,執著於它這麼多年,突然告訴我以後不用再想了,這些研究都與我無關了,就覺得無所適從。」
「失業焦慮?」
「怎麼說呢,就像……對一個人追求多年,最後無疾而終……」
陳賢淺笑道:「怎麼能叫無疾而終?這是階段性勝利,懂嗎?勝利!」
聽了他的話,高明溫柔地笑了笑,道:「你說得對。」
「以後會有新的課題讓你忙啊,不是還要去瑞士讀博士後嗎?」
「博後是短期工作,這樣的寂寞感會反覆出現的。」
「嗨,小工作狂。」 陳賢說著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就算有空窗期,不是還有我讓你煩嘛。」
「嘿嘿,好。」
高明笑著,心裡卻在流淚。
是夠煩的,自己,真的是夠煩的。
關鍵是,還看不到一點改善的可能性。
動不動就生病,下肢還是那副死樣子,其它地方也沒好到哪去,最近右臂動一下就會針扎似的疼,按鍵盤都很痛苦。陳賢看不見的地方,他儘量一切都由左手代勞。
這兩天倒是沒了便秘困擾,但變成了時時刻刻滴漏。永遠坐在自己的排泄物里,永遠帶著難聞的味道,還永遠耷拉著一副臭臉惹人厭。
究竟還剩什麼?還剩什麼人間美好?
多少次看著陳賢炒菜的背影、看著他處理自己的髒衣褲、看著他眼睛都睜不開還要幫自己按摩翻身……高明想叫他不要做了,什麼都不要做了。想說:「陳賢,做自己吧。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都不要遷就我了。」
為了他好,應該放開他。道理清晰明了。
該結束了。
不出意外的話,也該結束了。
「別寫了,放假了你也歇歇,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高明轉頭看看下午才加完班回來的陳賢——黑眼圈那麼明顯,他需要補補覺,而不是帶自己去玩。自己也一點都不想動,身子虛得很,連去洗手間都困難,更別說出門折騰。
可怎麼拒絕都沒用,那人認準了他需要去散散心。
「就知道天天在家盯著你的論文,你得換換腦子,治治你的失業焦慮。」陳賢說著從衣櫃裡掏出一件夾克外套幫他穿上。
外面居然已然是秋天了,空氣乾燥微涼,風吹過來,高明卻覺得哪哪都難受。
「得戴個口罩……」他話沒說完就控制不住地咳嗽。
陳賢回家拿了口罩,他又說陽光刺眼,要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