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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以来,明月可说是在梦魔中过着日子。
她是多么爱恋姚江河啊!爱他怜惜生命的柔情,爱他善解人意的品性,更爱他雪地里猎人一般的孤独。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流过泪水,少女的一腔情愫,全被那热泪包蕴着。她几乎要失去少女的含蓄和羞涩,大胆地向他求爱了。
可是,他居然有一个妻子!
明月永远也不能原谅姚江河在她面前扬起信封时的神情。那一副神情里,写满了挑衅,卖弄和怜悯!明月重重地受到伤害了。一个表面风风火火内里却异常敏感的多情女子,没有什么伤害能与自己深深爱恋的男人居然有一个妻子而受到的伤害相比。
明月当初是很自信的,她认为那一颗孤独的灵魂非她莫属。这不仅仅因为他们就读的研究生班里仅她一个女生,更重要的,是她听得懂他的故事,读得懂他的孤独。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己经名主有花了。
明月千百次地想象过姚江河妻子的模样。她应该有着跳荡的热情,博大的情怀,深沉的智慧……在女人中,她的外貌一定不是太漂亮的,但她却明显地超越了性别的拘泥,以一个独立的生命形象,立于沧桑世道之间。这就是说,她必须有高等的学历,深厚的文化素养和敢于独辟躁径的创造精神……她的个子可能不太高,肤色也不太白,是黑中透红的健康色彩……她应该是懂得爱的,知道怎样去把一个完整的自己奉献给一个男人……明月的只是想着想着,嘴角流露出凄苦的微笑——头脑里的这一个姚江河妻子的形象,不正是自己吗?而且,她在无形之中将自己大大地美化了,抬高了,把任何一个女性都应该感到自卑的地方——比如没有白嫩的肌肤,窈窕的身材,如水的柔情——当成超越女性的奇特的魅力了。
这种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幻像,给予明月更大的折磨。
一种使她心尖震颤的深沉的自卑,以及由此而生出的变态的反叛,使她开始主动去接近夏兄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明月径直朝研究生男生宿舍走去,走到姚江河的寝室门口,她只是向里斜一眼,看见他背对着门正在作画,明月几乎没作停留,急急忙忙地就去敲开了夏兄的门。
夏兄棒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开了门,脸上满带着狐疑。
明月不管他,一挤就进了屋,硬生生地说:“夏兄,今晚上陪我出去玩儿!”
夏兄像得了痴呆症,老半天没反应过来,嘴唇嗫嚅良久,才万分不信地问:“你………你说的哪个夏兄?”
“你屋子里有几个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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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乎吼起来了,她看着夏兄那一副怯懦的憨痴痴的模样,心里如针锥一般疼痛。
对“玩儿”这个词,夏兄是陌生的,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出生在新中国最为困难的时期。在他略略懂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家庭里少了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父亲。他拉着母亲的衣角,哭哭啼啼地追问着父亲到哪里去了,怎么几年不见回家。母亲流干了涟涟的泪水,哽咽着告诉儿子:就在你出生后不到一个月,你父亲就死了。他是饿死的。
为了保证新生儿母亲的Ru房不致干瘪得流不出一滴奶水,夏兄的父亲把从山上找来的地衣、树皮、猪根子等野粮全都给了产妇,自已以凉水充饥。这样过了十来天,父亲的眼睛昏花了,腿像被污水浸泡过的葵花杆,一阵风来也可以折断似的。他终于昏阙过去。产妇嘶声嚎哭着,折腾老半天,丈夫才醒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本来就没饭吃,你还这么哭天哭地,浪费了体力多可惜!”
说完这句,他的双眼无力地闭上了,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我……想……吃点儿……干饭……”产妇是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她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丈夫挖回的野粮。然而,早已空空如也。
产妇心一横,将婴儿用条破裤子一裹,扛了锄头就到山上去挖。
满山都是挖野粮的人群,他们提着月亮锄,背着背篓,一双双眼睛,四下里逡巡着。树被去了衣,地被剥了皮,这一方水土已为饥饿的人们作出最大的贡献了。它也无能为力了。
粮没挖到,却收获一背篓凄楚的歌:
太阳落土四山黄,
我在山上挖野粮。
树剥皮来地去衣,
背篓空空往回去。
咿呀呀——
祖先爷也,我饿哟!
正在万般无奈的时刻,产妇听说乡上某干部要连夜赶往六十里外的县城去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