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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路无可退,去时不能追。
海一般的伤情淹没他,驱逐着他,让他望那故人远行的方向狂奔。身上的陈腐的枷锁被牵动,刺进血肉的腐锈再一次刺入伤口。沉疴结痂之下,鲜嫩的新肉露出,鲜血从喉头中呕出。但那又如何呢,即便是舍了这一双羽翼又如何?
这一生都不曾勇敢过的人,用着沉默的悲伤抵御着所有攻讦的人。那份感情清澈而坚韧,默默无声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带着朱雀往前飞去。
陛下挣动的力道实在太大,东宫根本牵扯不住,对着身后那群吓得已经呆住的宫人们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就这么分神的一刹那,朱雀一个巧劲脱开了身上的外衫,逃离了后方的禁锢。他散着长发,穿着雪白的衣袍朝前方奔去。衣袖与长发翻飞起的那一刻,他当真如一只鸟儿一般,借着从远空吹来的风飞了起来。
东宫摔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朱雀迎着光处飞奔而去,心中大叫不好。他近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想要抓住那个殉情一般的身影——
忽而,朱雀停住了。一如见到了可以栖息的枝桠,收起了羽翼的鸟。
他的长发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又缓缓落下,不再是无根的飘絮。后方的人都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奇异。
而最惊讶的要属朱雀陛下才是。
那个方才还在噩耗中生死不明的人,此时就这样出现了自己的眼前。他表情沉着安然,一路分花拂柳而来。见到周围熟悉的布置,还会露出怀念的表情。那般英挺的身姿,俊美的相貌。时光只将他打磨得愈发优秀,而不见老去。
红叶之姿再临御京,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鲜艳起来。
朱雀已然分不清此时是现实还是虚幻。那个化作了流萤从他身边飞走的人,如今又以如此熟稔的姿态朝着自己走过来。莫非是已经到了幻境的尽头,彼岸的执念已经开始化出实体了么。
那个男人走过他们熟悉的场景,往朱雀的方向走来。看到陛下这一副乘云之态也是惊了一跳。然而他看到朱雀脸上呆愣愣的表情又笑了,走过来伸出手试了试朱雀脸颊上的温度。那个会温柔叫着自己名字的男人,带着他熟悉的笑意,问道:“怎么了,为何闹成这个样子……”
手背碰到自己脸颊上的触感是真实而温热的。朱雀恍惚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眼前再一黑,崩裂爆炸的情绪终于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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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屋内烛火通明。闭眼前还是白日明媚,再睁眼已经黑夜沉沉,朱雀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不过稍稍动一动脑袋,便晕眩得厉害。
然这一动便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听到了萤遇险的消息,然后缓过气来就发疯一样得要去找人,泉拦不住他。然后,他好像看到了……萤?
“你醒了?”
上方传来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朱雀有些呆滞地看过去。
萤在烛光下的脸显得更加好看,连眼睛里都仿佛坠满了星星。
“哎呀,可真是胡闹呢,”他拿着一块拧干的巾帕擦拭着朱雀的脸,语气平常甚至带着调侃,“我刚回来就见到朱雀这幅样子……刚问了一句话,你就晕过去了,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陛下觉得此时哪怕是吞咽这样的简单动作做起来都无比困难。他恍惚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叛乱……受伤……”
一惊一乍之下最易失神,朱雀现在缓不过来。说话词不达意,语句混乱。萤轻手压住朱雀颤动的身躯,细细安抚着,向他解释事情来的来龙去脉。
“……那些叛军并不成气候,很快就解决了。至于受伤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手下的一个将领。”说到最后,萤的语气也无力起来,“那时城中大局已定,不过还有些小麻烦而已。传信之人有两路,先一拨比我早些出发……只是想不到了御京就变成了这样。”
中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误会,消息并未前后送到,还造成这样的局面。若不是萤宫心切日夜兼程,到了御京也不曾回府而是进宫,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朱雀在自己面前晕倒的场面,可让萤的心脏险些出了问题。
陛下勉强将来龙去脉整理清楚,清知此乃误会一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只这一放又猛地提起来,挣扎着起身要去拉萤宫的手臂。
萤自然晓得朱雀什么意思,弯下腰轻轻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与胸膛,示意给陛下看,“我并没有受伤,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