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第四章 两相忘(二)露华冷处浓1(第1/2 页)
睁眼醒来,已是第二日。
我躺在一个巨大的床铺上,床周四柱,床檐上雕刻了大量的凤凰吉祥和牡丹荟萃。他坐在与床帏相匹配的软榻之上,凝眉看我,榻脚有凤穿牡丹。
见我醒来,他眉头舒展,转瞬又重新蹙起,有半分责备的问到:
“你有寒心之症,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怂了怂鼻子:“见到你太高兴,就忘记了。”
他抬手从近旁的矮几上端起一碗汤药,道:“把药喝了。”
我听话地喝了那碗刺鼻的药水,苦得皱起眉头。
他持着碗,另一只手抚上我的眉角,似要融化那里的霜花:
“昨夜,要是无人在你身旁,你该如何?”
我自是知道,此刻我眉毛上的冰棱犹在,雪白的样子,肯定丑得像白眉师太!不禁心下暗想,要不是昨天见到你太兴奋,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又怎么会在十五的大晚上还在至阴至寒的月光之下散步?如今还让你看到这么个丑样。
想到这,我默默将手捂住双眉。
他轻轻拿下我的手,看着我别过头去躲他的样子,浅笑:
“别遮了,这个样子很美,像玉山雪峰。”
我感觉到心头一震,那样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烘得我两颊燥热,烘出一阵梨香。
我拽住他的袖子,嗅了嗅,问了昨夜倒下前那个亟待解答的疑惑:
“那夜不归山中,是你?”
他将笑意敛在眸子里,勾起唇道:
“看来还是不太笨嘛,我以为,我要一直被当作一个叫‘南澄’的人呢。”
我急道:“原来那时候你就再次遇见了我!还有沉夜城那一脚草车,小贩手中的糖渍荔枝,是不是你?”
他笑意愈甚,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看来一夜之间开了窍,孺子可教。”
我欣喜,转而又微恼:“那你为什么来了又要走,那天在梨树下还那么凶。”
他挑眉:“走散的人走散了,相逢的人会相逢。既然你终归会上这仓央宫来找我,我为何不在此坐收渔利?”
“至于那天在梨树下嘛”他拖长了尾音:“是因为你将梨分为两半,而我不喜欢。”
说话间他正在削一个鲜梨,那手法游刃娴熟,梨皮细薄均匀而不断开,像是练习过无数遍。
我正欲开口辩解,一个雪白圆润的东西塞进我张开的嘴里,果香四溢。
“以后吃梨吃整个!”这个大梨,堵住了我想说的话。
那日,我将自己真正的姓名身世、所患顽疾,以及为何要来到这仓央,为何要找到无来果,都详尽地告诉了重逢之后的他,除了心下对他存有的一点点非分之想以外,毫无保留。
“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自是希望他也能将他的故事告诉我。当然只是希望。
“我现在没有名字了。”半晌,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一讶,想起吃饭时自己的思量,又赶忙道:
“哎呀,没事没事,我也就随口一问,我这人,记性不好,你告诉我我也未必能记住啦!”
我不想强人所难,他不说,自该有他的道理。
我现在是坦诚相待的我,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够自愿敞开全部的他,这是我小小的愿望。
我也知道,我喝的那些汤药不过是缓一时之急,找不到无来,我的病势必更加严重。
他告诉我,如今仓央宫中是有一朵梦昙花,但已经再没结出过果子。梦昙花性寒,无来果性热,我若是只服用花朵熬制的汤药,寒心之症怕是要不减反增。
可开花结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了暂时不让这病症加深,他说现在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在下月十五再次来临之前,这个人可以有办法,暂缓我糟糕的情况。
我俩到了南苑的一幢楼宇前,重楼九层,飞檐峭壁,岩壁上有大量的精描工笔画,因却年代久远的缘故微泛旧色。台痕上阶绿,乏人清扫,看得出主人久居不出,亦无来客问津。
一阵风吹来,我不自觉地抖了抖。
晚秋的天气,原本就冰冷的躯体又添新寒。身边人为我披上一件白狐裘,身子渐暖。
我抬头,重楼花匾上四个篆书大字:
宝露华浓。
朝露新宝,华耀息浓。我想这是个吟读起来口齿生香的名字,住在里面的人也一定是如此。
事实上我的猜想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