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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的竹筒,按程逸岸的话说,是叫他随时随地好好反省。
午饭便这样草草吃了了事,之后不管小笛子怎样嚷着走不动,三人还是一路徒步,来到洞庭湖边。程逸岸说了个价钱,那舟子竟也不讨价,默默叫三人上了船,驶往君山。
八百里洞庭横无际涯,霍昭黎在家乡几曾看过这样景色,对这着浩淼烟波与天光云影,一时怔然无语。
小笛子家贫,大约也是从无远游机会,此时更是不消停地一忽儿玩水,一忽儿大叫,一忽儿又站起来,直弄得整条船颠簸不已,程逸岸沉下脸喝斥了两回,他才肯乖乖落座。
桨声乃排开水波声以外,四下寂然。霍昭黎忽然问道:“大哥,我们不去岳阳楼吗?”
程逸岸看他一眼,“怎么?你想去?”
霍昭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读了《岳阳楼记》,我倒真有些想去。”
程逸岸不怀好意地诧然问道:“你说的,可是那篇花六天都背不全的《岳阳楼记》?”
霍昭黎早料到他必会这样说,分辩道:“我是为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几句想去看看岳阳楼,跟前头那些绕口话可没关系!”
程逸岸受不了地摇头,“早对你说,只要记得前面的岳阳景致即可,‘嗟夫’之后的屁话尽可以全数忘记,谁知道你竟然只叨熟了不必背的。”
“最后那几句好懂,并且连我看了,都觉很有道理,自然而然便记住了。”前面写景的,四个字四个字,也不见之间有甚区别,每回都是念了下句忘上句。
“你懂什么?”程逸岸轻嗤,“我来岳州多次,从未上过岳阳楼,这回也照样不去。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自己快活,哪有那么多力气去管别人?什么忧国忧民后天下乐,都是做官之人的场面话,不过范希文这几句场面话讲得最是动听工整,才有后来人奉为圭臬,你道真有几个当官的,称赞完钦佩完了,还会去身体力行?”
霍昭黎哪里说得过他,虽然心下觉得此番言论未免偏激,却想不出辩驳的话来。忽然他眼睛一亮,道:“大哥你说得不对。像是上回的陶大人,就是一个好官。”
“哈!”程逸岸仰天一笑,道,“那老儿摆明了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在淮南当官时,不知道断下了多少桩冤案,孝敬了当朝权贵多少钱财,才得以混回京城。现在年纪大怕报应了,才来做一桩分内的事,便被你当作好官,实在是折煞他了。”
霍昭黎大受打击:“怎、怎么会?”
“若非他前科累累,你道我为何要回头打探捐银去向?”程逸岸半身倚在船舷上,微微闭起双眼,“所以说,不管那几句怎生脍炙人口,怎生千古传唱,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而已。你可不要被些个酬酢之词骗了。读别的书也一样,与其追究狗屁不通的所谓其中深意,还不如念些真性情的诗文来多识几个字为好。你啊,四书五经可以不念,风花雪月的段子一定得背上那么几个,好去骗骗姑娘家——如今许多女子吃这一套的。对了,范希文的‘塞下秋来风景异’倒还算不恶,猜想你也会喜欢,我还因醉翁说他‘穷塞主’,便不再爱听人唱‘把酒祝东风’了。”
霍昭黎被他一通拽文弄得晕头转向,甩甩脑袋,还是有话要讲:“大哥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太听得懂。但我想这世上绝不是人人都只想着自己。我在家时,常常跑去看戏,戏文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自己不做坏事,还帮别人;坏人才是总为自己得失去害人。好人总有好报,恶人到最后一定受惩罚。村里的老爷爷说,戏里的道理就是做人的道理,因此大家都要当好人,不去做坏事——大哥比我聪明得多,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只这件事,我不信大哥说的。”
程逸岸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双目炯炯盯着霍昭黎,良久才又半躺下去,叹道:“世道险恶,你心思这样单纯,终有一天要吃亏的。”
“真巧!娘也这么说过。”霍昭黎诧异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也不怕吃亏。我就算吃了亏,只要不做错事,心里就没有疙瘩;反倒是叫人吃亏的人,日后自己心中也常常会不安生。”随即又傻傻地笑,“听我这样说,娘狠狠骂了我一顿,还两天不让吃饭。不过平常做饭的是我,所以两天里娘也过得不怎么好受就是了。”说到这里想起现在还没有母亲的消息,不禁又有些黯然。
“原来你这蠢兮兮的个性不是来自你娘,我倒一直冤枉她了。”程逸岸伸个懒腰,“话说回来,我何必和你辩这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