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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对满脸惊异困惑的云深一笑,继续道:“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云深羽扇样的长睫轻轻扇了扇,然后抬起来,带着孩子的天真询问看着我:“真好听。可靖平你为什么难过?”
我历来对自己的不露声色很自信,但居然没有逃过一个孩子的眼睛。我对她微微一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有没有吓着你?”
她摇摇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我:“你是想起了我的姨妈吗?我听见这首诗里好像有她的名字。”
我惊得半晌无语,仿佛她明亮的目光真能看透我的心。
良久,我回答:“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起了你的姨妈。她的名字就是根据这首诗而来的。”
疏影,她清丽皓洁,幽独超逸,看似柔弱,但却决绝坚持,的确像极了梅花。虽然我父母和玮姨一直对她和成碧极好,但她却从小自尊而敏感,在家里,终是觉得寄人篱下。患病以后,因为家里每月为她的治疗花销不菲,更让她觉得不安。而我母亲要她断了和我之间感情的暗示,更让她伤心。但从小,她便学会了将所有的辛酸无奈藏在心里,只在人前微笑。
但云深却和她太不一样,生于位高权重的皇室,长于众人的疼宠,解开心结以后,便是一个天真无忧,哭笑无拘的小姑娘。
“妈妈告所过我,你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和我姨妈特别好,就像是亲生的哥哥和妹妹。”然后她垂下眼帘,小声说:“她真幸福。”
我笑着问:“怎么云深也想要哥哥啦?”
她涨红了小脸,更低了头,半天又问:“妈妈说我长得和姨妈有点像。她好看吗?”
“好看。你也很好看。”我微笑着对她说。
“我,我不好看。我这样矮呢。”云深在胸前绞扭着细小的双手,不安地说。
“你现在还是孩子。但你是舅舅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不矮了。”
她高兴地抬头看着我,眼中含了夏日里所有明媚的光。
近黄昏时,我们来到了今天游园的最后一站 – 宜园的荷塘。
这里见证着我和疏影的初见,以及她去世后我思念她时的徘徊。而又是在这里,我和云深相遇。这仿佛是我生命的圆心,我所有的岁月和情感都绕着它静静流过,我所有的旅途都起于此,再终于此。岁月流转,云生涛灭。变的是容颜和心境,不变的是这暮阳柔光里的荷塘。
“这里真美。美得我都不想回布鲁塞尔。”站在留听桥上,云深喃喃地说。
我坐在她身旁的汉白玉桥栏上,笑着问:“比利时宫廷的园林也是出名地漂亮。云深是不是‘隔锅香’?”
她侧身看着我,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这里的风景会说话,可我家里的不会。”她转头再注视着荷塘:“这么多漂亮风景里面,我最喜欢这里。好像以前梦里到过一样。”
我心中不知何故一惊,旋即对她微笑着说:“你出生在六月,当时恰好是中国农历的荷月。你跟荷花有缘。”
她听了很高兴,又问:“这座桥为什么叫留听桥?”
“这是出自唐代诗人李商隐写荷的名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我回答。
她低头思量,小鼻子皱了起来:“有些伤心。”
“那换一首。” 我又念了一首孙光宪的《思帝乡》:“如何? 遗情情更多!永日水精帘下敛羞蛾。六幅罗裙地,微行曳碧波。看尽满地疏雨打团荷。”
“还有别的吗?”她仍不满意。
我有点没辙,还好想起了晏殊的《渔家傲》,这一首比方才念的那些都欢快开朗得多:“荷叶初开犹半卷。荷花欲拆犹微绽。此叶此花真可羡。秋水畔。青凉伞映红妆面。”
“我喜欢这首!”她脸上绽开一朵尽展的笑颜,我便再看不见周围的荷塘,波光和夕阳。
玉观音 (靖平)
这几天我都一直带着云深,在家里闲逛,或者带她去颐和园,天坛转转,直到澄碧和Phillipe从四川回来。
他们打算去一趟成碧的老家苏州,也邀我同行。一来我不想打搅他们一家三口来之不易的独处,二来这几天也落下了一些工作,就婉据了。
云深嘟了小嘴,有些失望。
四天以后,他们居然提前回来了。最先进门的是Philippe,他一见我就笑着说:“靖平,你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汤?她这几天在苏州嘴里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你,又急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