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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这样,弘哥哥自小就受到比其他皇子更多的关注,更重的压力。
显庆元年正月,代王李弘终于被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自那以后,弘哥哥变得更加仁孝谦谨,几乎没有人能从他身上挑出毛病。
记得有次在学堂上,郭瑜正为大家讲解《春秋》,讲到楚国第二十四代君主芈商臣之时,弘哥哥立刻就怒不可遏。
原来这芈商臣还在当太子时就极不规矩,惹得父王欲废其位另立储君。商臣听闻顿起歹意,招来师傅潘崇一同谋反,将其父王重兵围攻,禁于殿内,欲谋其王位,即使后来这位年迈的楚王屡次找借口拖延时间,等人来救驾,也没能侥幸保住性命,最终还是惨死在自己儿子手中。随后芈商臣堂而皇之取代父亲,承袭王位,是为楚穆王。
我那本就性格软弱和煦的长兄,当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孔老夫子要将这样一段凶残恶行记录纸上,他说:“我并非想要阻止这种事流传,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知道有这样的事,以后还是让我改读别的书吧!”
郭瑜觉得孔子写这段历史纯粹是为了给后人一个警讯,提醒后人勿要模仿。不过,太子殿下资质敏睿,既然不爱读这些凶残史事,改读通晓大义、治国安邦之良策的书也是好的,于是便给他推荐《礼记》,希望他能精通于礼,从而事天地之神、辩君臣之位,同时也希望太子能像先皇一样重视此事,知晓如何安定上位,如何治理人民。
父皇知道此事后,也欣喜不已,认为太子哥哥能成为仁孝至先的好皇帝,乃大唐之荣盛。
弘哥哥几乎是李家唯一不信奉道教反而极度推崇儒家思想的人,他常把孔子的名言挂在嘴边,而孔子的两个弟子颜回与曾子更是他顶礼膜拜的不二人选。颜回以“仁人”著称,曾子以《孝经》尊世,弘哥哥便希望提高他们的地位,请求父皇追赠他们二人为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父皇念其心善孝敬,欣然允诺。
然而物极必反,长兄的善心甚至蔓延至朝堂上,他大力反对刑罚中的“连坐之罪”,希望为无辜受罪的百姓们助一臂之力,渐渐地大臣开始排挤太子,责其过于幼稚单纯,不谙世事,此非为君之道。
一年,大旱之灾无情而至,关中饥荒闹得饿殍遍野,父皇正巧出巡去了洛阳,只留太子在宫中监国掌事。我那纯洁善良的太子哥哥哪里经受得起这样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私下命家令寺给大家发放米粮。
父皇回来后也未多做评述,只是心中有了对这个孝子的另一面看法。
在我的母后成为皇后之前,父皇专宠的妃子是萧淑妃。萧淑妃生了两位公主:义阳和宣城。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父皇唯一的女儿,而母后是父皇唯一的妻子,可是从弘哥哥那里听来,原来我还有两个姐姐的。
同样是大唐的公主,同样有父皇的嫡亲血脉,义阳和宣城两位姐姐与我的境遇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她们因其母妃得罪我的母后,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她们被幽禁在阴森的冷宫,不见天日。
父皇慑于母后而不愿再去怜悯自己的这两个女儿,众臣中也无一人敢为其平反。
于是这样黯无天日的禁闭便伴随了她们二十多年,恐怕任何一位不得宠的妃子也比这俩公主过得好些,因为她们完全被看作是最低贱的奴婢。
她们看我的眼神中总是射出嫉妒的寒光,当然还有无奈、无助。
也许有那么一刻我是怜惜过她们的,觉得姐姐应该和哥哥们一样至少应该出来见见世面,可是母亲却对我说,她们只是贱婢,只是奴才,不要把她们当作姐姐。母亲几乎把所有我听过的最恶毒的修饰语加注在她二人之上,让我对她们的印象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弘哥哥却不同。
他对这两位公主的遭遇充满了愤愤不平。
他数次横眉冷对父皇和母后,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李氏的血脉,父皇不愿多作解释,母后当然也无言以对,她只是怒斥弘哥哥不要关心不相干的人和事,而应把心思多放在国家大事上。
可是弘哥哥并不罢休,竟在母亲的寿辰上赠送了两位公主年纪轻轻却已花白的发束作为礼物。
我知道弘哥哥其实不愿意触怒母后的,可是他太荒诞,太放肆,太不知礼数,真真惹恼了母后。
我依然记得母后那张笑容瞬间僵硬的脸,她的发丝保护得极好,年过五旬了也依然乌黑透亮,她的额上却还是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可是当她打开那个承载着无数期待与哀怨的小锦盒时,终究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