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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将施淳招入宫内,小声嘱授于他耳旁。
施淳心忖少年天子此举大为冒险,虽口不作声,但持重面色早已将一腔隐忧泄了个干净。
猜出对方心中所想,龙袍少年倒还神容悠然不慌不忙。手中往复把玩一个兽面玉雕,学着那龇牙瞠目的凶悍模样做了个实教人哭笑不得的怪脸,俄而笑道,“你莫非以为朕欲擒拿温羽徵乃褊狭自用,逞一时意气?”
施淳赶忙摇头否认,“臣不敢……”
“敢也是无妨的。”杞昭仰起脸来,似曳了一笔墨的眼尾向上稚气一挑,笑了笑,“朕喜诤臣,若无一人敢直言朕的过失,朕还要你们这些臣子何用?”
施淳犹疑片刻,便大胆作揖道,“臣斗胆请教陛下,胸中几分把握?”
“一成稍余,然这并不重要。”学着那人的语气带笑说出一声,复又锵锵琅琅,掷地有声,“若此番让温羽徵携重兵离京,日后必成大患!世间事何来这么多‘进退裕如,十拿九稳’?既然杯酒难释兵权,那也只得武力相见了。想温羽徵天性骄狂目中无人,恰逢大胜于校场,定然更易掉以轻心。朕便愿为朕的子民百姓,为大周的历代先祖,赌他‘忿速可侮’,赌朕值当冒这个险!”
知其心意已决断难更改,施淳暗自叹息道:“陛下不如与国公稍作商议?”
“不可!今日之言,你万不可向他泄露一字!”杞昭不迭摇头,方才的果敢决绝敛于眸底,竟黯然叹出气来,“到底是兄弟同胞骨血绸缪,这些日子他绝口不提自己的为难与不舍,可难道朕耳聋又目盲,听不见也看不懂?若非温羽徵屡屡掣肘于朝冶、日益张狂难驯,朕又如何舍得教他尝尽这豆萁相煎、手足相残的苦……”兀自沉吟片刻,少年天子又叮嘱对方道,“朕以身作饵,你遣人埋伏在后,旨在擒拿温羽徵令他交出兵权,不至万不得已,切勿伤及他的性命……”
语罢,少年颇现倦态地阖起眼眸,仰头后靠。口中喃喃道:“成败庶几一举……温商尧,你莫怪朕……”
穿廊而过的冬日晴光映照出一张日渐棱角分明、眉靥清晰的年轻脸庞,也映照出施淳士别三日的刮目称叹——纵是依旧肤白如纨不堪吹弹,也早不复济南相见之时那尤甚嗷嗷待哺的稚嫩。他的壮志雄心初露锋芒,却已能如一个帝王般将自己的喜怒善刀而藏。施淳惊异地发现那灿灿浮动于少年脸孔上的光影,倒似一双舒展于莽莽长天之下的翎羽,正待翱翔。
数百侍卫徐徐策马在后,少年天子与此去漠北的几位将军并驾在前,遁入山谷深腹。那些暮春的绿裳琼树、那些仲夏的红妆花簇,俱已为白雪覆盖白雾浸淫,蹄过留痕。
杞昭跨马徐行,不时瞥视一眼那张鼻如高垒目似深壑的俊美侧脸,强捺住心头悸惮,故作轻松一笑,“人言大将军的弓马本领天下无双,可朕偏偏不信也不服,何不趁此良机与朕比试一番?”
骏马之上的温羽徵眼梢斜睨,不屑地一勾唇角,“比试自是可以,殊不知陛下可有彩头?”
“要何彩头大将军但管提出,只消不过分为难,朕自当都准了你!”杞昭振臂扬鞭往前赶出几步,温羽徵也挥鞭追去,不过少顷,二人便将随行身后的侍卫兵卒抛得无影无踪。
穿过仿似与世隔绝的密林深处,直达崖边。浓郁雾气涌动似潮,不倦地推搡山脉雄浑的背脊。少年一揽绳缰,跨马而下。回眸对同样下了马的俊美郎君道,“朕今日想与大将军交交心。”
眼见少年天子收眉敛目低声下气,温大将军竟毫不领情,鼻腔中冷哼一声,径自别过头去。杞昭也不介怀,趋步上前,仍旧作出和解的姿态,向他递出手掌道,“大将军戎马十载,功勋赫赫,实乃天下臣民之楷模!往日是朕年少无知,不解大将军忧国忧民、事必躬亲的苦心。还望从今往后,大将军能与朕尽释前嫌,你我君臣同心,共创大周盛世太平!”
神容倨傲如昔,温羽徵以眼梢轻蔑打量少年一眼。虽觉蹊跷,倒也不作他想,只当这小皇帝见自己雄兵在握如日中天,心头怕得极了故而前来示好。
“朕当与你说个实话,朕虽对你心中不喜,却不愿教你大哥左右为难。”见对方半晌无话,杞昭复又作出面上忧色,字字恳切地说,“他的久伤不愈已教朕好生难受,实不忍再见他日渐眉头深锁,因你们兄弟反目而憔悴更甚——”
“我们兄弟的事与一外人何干!”似心口的创溃为人狠狠撒下一把盐。温羽徵霎然怒起,猛然朝对方推出一掌,力道沉浑劲烈,直教毫无防备的杞昭摔于一丈开外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