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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言不发地回家来,精疲力竭,两颊凹陷。T恤衫上沾着草屑,看来他曾在草地上睡过,鞋子里有沙子,证明他曾在沙滩上行走或睡过。他是不是挨过饿?出于对他的尊重,我没问他。
他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而不能自拔。
中学会考,发成绩。巴勃利托和我总算得了个“及格”。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本来是毫无希望的。
在学校大门口,学生正在谈论着将来的打算。
“我爸妈建议我进政治学院学政治或者进高等商学院。以后我要进入他们的企业……”
“我选法律专业。以后我要进父亲的律师事务所……”
我的心里很清楚。我想学医,以后做一个儿科医生。
妈妈建议我去见安泰比先生。他一听这话双手往空中一举。
“学医!要学七年!你想过这要花多少钱?你爷爷决不会同意的。”
那倒是真的,甭做梦了。毕加索不仅不会帮我,而且我还能猜到他会说些什么:
“我上过学吗?你最好到酒吧去当服务生。”
到酒吧当服务生。可也是,我完全可以白天学医,晚上去酒吧打工洗盘子挣学费,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与这些人不同的是,我和巴勃利托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爱。打工洗盘子或做家政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希望回到家中有个充满爱心的妈妈给予鼓励,给予力量,从她那儿获得心理上的平衡。而我有什么家庭背景可以奢望光明的前程?总是生活在令人沮丧的阴影之中,怎能憧憬阳光灿烂的未来?
巴勃利托心中明白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信命,认可失败。可不去奋争或不愿意奋争怎能谈得上失败?
很久以来,他就想写点东西。但他写东西是为了表达思想。为了写而写。去非洲是为了能对别人讲讲动物,去冰川是为了见证冰雪消融,孤立独处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独处过和喜欢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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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毕加索》24(2)
人不能靠这些生活。
为了生活,应该奋斗,应该努力。只要还活着我就要奋争到底,不能像巴勃利托那样举手投降。利用我在儿童活动中心打工的经验,我在瓦洛里救济院的高度残疾科找到一份工作——照料孤独症患者、精神错乱、精神分裂症和高度弱智儿童。我要管他们起床、洗漱、穿衣、吃饭,照看他们,给一位每周来两次的心理医生打下手。这个院里的病人无奇不有。有些孩子啃手指啃得露出了指骨,有的整天嚎叫,有的沮丧不已,有的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地转圈子。最厉害的睡觉时要把他们捆绑起来才行。我曾经挨过不少打,脸上挨过菜碟。我从来不训斥他们,也不像某些人那样把患者捆起来喂食。我给吃自己粪便的孩子洗手,给他们刷牙,抚摸他们的头。
多少年来我手上的粪便气味一直挥之不去,与我的灵魂沾在了一起。那是贫穷、不幸和厄运的气味。
从护士到杂工,从厨师到护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毕加索的孙女。
“她在拿我们开涮。她来干什么?”
坏心眼的人派我去做最下贱的活,而搞工会的人则想把我列入他们计划的砝码之中。
“一上你的名字,就有份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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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毕加索》25(1)
经过精神分析治疗,我为什么选择这条道路,已经不是不可知了。
我选择这份差事不是偶然的,后来到越南去帮助有困难的孩子也不是偶然的。
我之所以到瓦洛里救济院去工作,是因为在那儿我可以获得一种不太孤独的感觉。我下意识地要把自己与这些残疾儿童的痛苦混在一起,这样就会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我把自己的境遇放在对等的环境中去便知足了。
不是这些残疾儿童依附于我,而是我主动去贴近这些残疾儿童。
由共产党人(同样也应该是毕加索的同志)执政的瓦洛里市政府为巴勃利托谋了份工作:海滨日光疗养中心的图书管理员。这个疗养中心专门接收交通肇事伤残者、截肢修复、偏瘫和全瘫患者。
巴勃利托看起来很满意,他喜欢书。
然而,许诺的位置还没有空下来。这期间,人事部主任给他安排了一份杂工活儿:倒便盆、刷池子、扫地,替换病人弄脏的床单……
巴勃利托接受了。很久以来,他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对此他特别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