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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手带着些粗砺,却温暖踏实。
“或许,”我回握着它,手指轻轻抚着上面的薄茧,柔声道:“可定比不得我们。”
玖“哦”了一声。
谁也没有在说话,唯有那手却裹得更紧。
第二日起身时,已是破晓。
我监督孩子们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用过早饭后,走到堂上,几声鹿鸣忽而从庭前传来。
“悠!”朔面上一喜,朝庭前奔去,昫和玖也高兴地跟在后面。
晨光下,小悠顶着巨大的鹿角,正在嚼着寺人给的嫩叶。孩子们欢笑地围上去,小悠支着耳朵,温驯地接受他们的抚摸。
我站在阶上,微笑地望着他们。和姬舆成婚以后,小悠就养在了阪。说来有趣,它如今已经是附近山野中的鹿王,却常常跑回来向圉人要吃的,人人都说它这鹿王当得舒服。
“呦!呦!”许是吃饱了,小悠鸣了两声,撒开蹄子朝外面奔去。
孩子们却没有跟上,因为姬舆从堂后出来了,手里拿着三张弓。朔和昫欢快地跑过来,争相取弓。
“我要射大隼!”昫说。
“我要射大犀!”朔也说。
玖却不感兴趣,扯着我的袖子,问:“母亲,野中可真有山鬼?”
“若有,君父将它射死。”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下一瞬,玖已经被姬舆高高抱起,大步向前走去。玖又叫又笑,骑在他的脖子上,双手紧紧扶着姬舆的脑袋。
阳光熹微,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蹦蹦跳跳地跟着两个小影子。
“母亲!”男孩们催促地唤我。
我也笑,提着裳裾,快步地跟上前去。
斯人(番外)
“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子熙。”天子的声音自明堂上缓缓传来。
少顷,只见小主人迈步踱出,日光照在檐下,他的衣冠齐整,身姿昂藏,庭中一片低低的欷殻А�
“皎皎兮君子,会弁如星。”有人赞叹道。
我翘首站在人群之后望着明堂上的小主人,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头顶日头灿灿,我只觉得这庙中的人,谁也不及我开怀。
我名申,无姓无氏,父母以上,世代为丰姜家臣。
从小,父亲便说过,从祖上到他的许多人中,最能干的人是曾祖父,曾做过家宰。
或许是这个缘故,我总觉得公家待我与旁人是不同的。譬如我做事比别家孩子早,七岁之后,便要随父亲日日打扫明堂;譬如我做事比别家孩子多,十岁之后,但凡世子习礼乐射御,我都须跟随在侧;又譬如我做事比别家孩子重,成年之后,公家似乎愈发觉得我有用,但凡套车时少了御者、修葺缺了工匠或是哪位主人出门要力役侍从,我便常常被叫去……自然,最重要的一次是君主出嫁,我为媵者,随她一同离开了丰姜。
我常想,若无君主,此生或许就大不一样了。
夫人育下多子,君主是唯一的女子,自幼便极得爱护。
对于她,我并不陌生。君主幼时喜欢与众世子玩在一处,跟随众世子的时候,我也少不了要服侍她。她也早识得我,身旁明明有侍婢,她却总要转向我……
“申,去取盏水。”
“申,去摘那果。”
“申,负我上马。”
“申……”
据说,选随媵之时,夫人头一个便想到了我。出嫁当日,君主在车后看到我,愣了愣,似讶然,却缓缓绽开笑靥。
“你随我一道离开。”她说。
“正是。”我低头行礼。
君主语中带笑:“甚好,我正愁过去无人相熟。”说完,她转身走开了。我没有抬头,只瞥见裳裾在眼前微微扬起,拂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轻风。
君主要嫁的是王孙岌。
文王之孙,伯邑考之子。同在一城之中,他的声名,即便是我这小小的家臣也久有耳闻。
仲秋时节,正是天高云淡。王孙岌自城的另一头御马而来,当英挺的身影出现在庙前,似乎所有人的气息都瞬间悄然消去。
君主拜别了父母家人,登上夫婿的车驾。她行止专注,哪怕是小小的迈步或稍稍举袖,都付与了十足的周全。她转头时,我在车后望见那娇嫩的面容上神情矜持,却漫着一层红霞般的颜色,双眼弯弯。
我随君主到了新家,王孙岌也从此成为了我的新主人,我须同上下一道称其为“邑君”。
再与君主同行,已是庙见成礼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