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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相当久了。”
“你还想结婚吗?”
“你今晚的情绪很特别,董。”白求恩点起一支烟,用手挡着雨。在火柴的片刻亮光里,董端详着他的脸。他还在微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但是笑中带有悲哀的怀恋。
“一个人总会感觉到需要一个伴侣的,”董提醒说。“那不是人人如此吗?郝尔小姐使我想起……如果你有一位夫人……”他没说下去。
“是的,同志,我相信我们大家都是如此的。可是在这儿,在前线?这不像是找一个新娘,或是娶一个夫人的地方。”
“不过也许你在中国就能找到一个人?”董暗示说。
白求恩耸了耸肩膀。他们缓缓地向前走着,董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的一席话把他身旁的这个人带到了他生命中的一条深渊的边缘上。他猛然觉得仿佛他自己遭受过丧失亲人的痛苦,他想到白求恩一定放弃了的许多熟悉的事物。他们大家都希望有一个家,过着安定的日子。这是他们的美好的理想的一部分,他们正为着实现这个理想而斗争。这个满脸胡子的外国人,他现在已是他最亲密的同志——他说不定忍着什么样的饥渴和寂寞哩,而别的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董从心里感觉到一阵冲动,他要表示一下他的突如其来的体会,说几句在同志(彼此找出人性中脆弱的地方,以便更好地克服它们的那种同志)之间有意义的话。这些话要适合这一刻的亲切的心情,又适合他们今晚就要直接在敌人枪炮底下这个事实。但是他刚开口,一个通讯员就奔跑着回来,说他们快到一个村子了,侦察员正去前面察看动静,叫大家等一等再走。
马队在静默中靠拢在一起。在远处,他们可以看得出一片模模糊糊的灯光。他们一直等着,直到传过话来,说平安无事,又继续前进。半个小时以后,他们穿过村子,一个“小鬼”跑在游击队队伍的前面,手里一本正经地拿着一面小三角旗,上面写着:加美医疗队。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又停了下来。又有一队侦察员跑到前面,最后他们终于到了定县,日军封锁线前最后一个解放区的村子。他们在这儿休息了一会儿,在老百姓家的炕上烘干了潮湿的衣服。
等到他们又上路的时候,他们紧靠在一起走了。从定县到平汉路之间,他们是在无人地带。他们小心地走着,知道每一个声音可能是敌人的一个哨兵,每一堆黑黝黝的东西可能是敌人的一个据点。抽烟和讲话是被禁止的。马蹄用布裹了起来,马嘴上挂了料袋。白求恩知道这个地区的老百姓已经杀死了所有的狗,怕它们在游击队过路时乱跑乱叫而惹起日军的猜疑。
现在雾在他们后面,夜晚也不如以前那般漆黑了。对于在山区里住了一年的白求恩,一眼望去只看见一片黑黑的没遮拦的平原地,只有几棵树疏疏落落地散布在大道边上,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忽然前面来了一个命令,马队停了下来。话从前面游击队传到了后面:“向右转,离开大道,不要掉队。”
他们一个紧跟着一个离开了泥土大道,在荒无人迹的原野上穿行着。从这儿起日军设下了星罗棋布的据点。游击队熟悉它们的每一个位置。他们带领着骑队迂回曲折地偷偷绕过据点。有时候他们顺大路边走,接着又离开。每走几百码,他们就停了下来,静听着,等候侦察员查看前面的动静。
他们躲躲闪闪地走了几英里地以后,一个侦察员从黑暗中飞跑了出来。一个简短的命令马上从前面传了下来:“下马,躲到树下,不要走动,不要讲话。”他们迅速地移动到树丛里,下了马,蹲在地上,手里抓着缰绳,把马拉在身旁。有五分钟的工夫,白求恩只听见散开在树底下的人们均匀的呼吸声。然后一道强烈的探照灯光刺进黑夜,直射天空,照亮了前面一百码地方的一条大道。这是一条不断有日军巡逻的与铁道交叉的公路。大地震动了起来,接着是熟悉的轰隆轰隆的声音,转眼间一辆敌人的装甲查道车缓缓地驶了过去。
查道车一走过,他们就准备越过公路。他们上了马,紧张地等候着,等信号一发出,就刺了马腹,飞快地越过了公路,在那一边的平原上重新集合在一起。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铁路和公路交叉的地方。这儿,蓦地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横贯河北的封锁线。
骑队刚停下时,白求恩什么也瞧不见,渐渐地他瞅见一条雪亮的钢轨,横在他五十码前面的地方。
这次会合的时间算得准极了。他们一下马,左边的公路上便出现一个黑影子,朝着他们飞奔过来。这人就是李士,驻在当地的八路军指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