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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绘,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坐火车?要不咱们坐——坐大巴——”
程绘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拎着苏小东,朝停在马路边上的黑色轿车扬了扬下巴。
苏小东坐在轿车里,像个没有坐过轿车一样的乡下小子,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某个零件。
苏小东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以他那点能力,再修炼个十九八千万年也达不到那层次。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把程绘的车子弄坏了,反正自己也没钱赔。那时就跟程绘说,自己以身相许。顺理成章地找到个好借口,一辈子跟程绘过了。
有时候,苏小东真应该好好地感谢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象力。感谢自己无厘头的走神。
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好像想要苏小东非睡不可一样。所以,苏小东堂皇而冠地睡了。一边脸贴在玻璃上。像个被踩扁了的大饼。前面的司机从倒后镜里看到自家少爷,手撑在车窗的托收处,侧头看着那个从一上车就唯唯诺诺的男生。眼眉间,少了份冷漠,却多了份自己看不懂的颜色。
是什么呢?司机读不透,也看不懂。只是觉得这种颜色是不该出现在程家人身上的。
当梦到程绘要跟谁结婚时,苏小东身子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额头铺了层细汗。气微微喘着。苏小东觉得自己是中毒了。中了满世界都是程绘的毒。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前面的路灯像一条珠宝项链一样向着某个黑暗的地方延伸着。没有尽头。大概是在高速公路上,偶尔会有一两辆车子飞快地从车边擦过。然后,看着红色的车尾灯像烟头烧到烟尾巴一样,渐渐被黑暗淹没。从车窗看出去,能看到公路下面的万家灯火,一闪一闪的。
苏小东偷偷地转头看着程绘,程绘睡了。苏小东小心翼翼地伸手在程绘闭着的眼前,慢慢地晃了晃手。没有反应。知道是安全后。苏小东就明目张胆地偷窥程绘。
程绘的脸,苏小东觉得永远也看不腻。也看不够。心里头的野兽在一天一天地长大着。苏小东是知道的。它在盘吸着自己意识的同时,也虎视眈眈地伺机着某个时机。等时机一到,它就冲破最后的屏障,一口吃掉自己仅剩的灵魂。
苏小东伸手按着规律地跳动着的地方,鼓起勇气跟住在里面的野兽谈判,再久一点,再久一点点。程绘的脸,苏小东还没看够。
“苏小东你恶心的癖好有没有再多点。”
苏小东脑袋轰一声炸了开来,急急忙忙地把放在胸口上的手放下,舔了舔嘴巴,不敢看程绘,
“程绘——你——你还没睡着?”
程绘缓缓睁开眼睛,
“你试试睡觉时,被野兽当肉一样看着,还会不会睡得着。”
苏小东懊悔地要死,都怪自己太过明目张胆了!可嘴巴上,还是企图瞒天过海,
“刚刚——有蚊子飞进来了——我——我怕它咬你——”
“白痴。”
一路无话。
等终于到下车的时候,苏小东脑子还是清醒的,因为不敢大意。怕被程绘看到自己睡觉时的糗样。不知在哪个时候,苏小东学会了要时刻保持形象了。不过,只以程绘为参照物。
下车时,苏小东的虚荣心蹦地跳了出来。虚荣心谁都有,苏小东也不例外。他又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圣人。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从这种高级轿车里出来,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即使车子并不是自己的。但别人又不知道,别人只会看到你从这种高级车子里出来那辉煌的一刻。
苏小东从车子里得意洋洋地走出来,像个得了诺贝尔奖的伟人。硬是憋住了心里头拼命涌出来的笑意。一张本来就不讨人欢喜的脸,现在更是不堪入目,惨不忍睹。像只面目狰狞的孤魂野鬼。
可是抬头一看,大失所望,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路灯寂寞地照亮着路面。一两只幼犬稚嫩的犬吠声从某个公寓里传出来。再然后就是,主人轻声骂狗烦人的声音。因为是深夜,一些零零星星的声音总会特别清晰。
事实证明居心不良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苏小东即使是主角也不例外。
苏小东就是一块磁铁,专门吸霉运的。前脚刚抬出去,后脚就一空,狗式趴地法。苏小东在心里拼命地祈祷着,程绘千万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如果老天能让程绘不回头,苏小东愿意以一半的寿命去换。可是,苏小东这命廉价得老天根本看不上眼。程绘还是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