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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挤出一个笑容:“不是还有张叔吗?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张叔,朱晓光想到这个名字,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想告诉姐姐一切,那荒诞的、可耻的、懊恼的、无法挽回的一切。
第二章
在过去的日子里,朱晓光一直以为厄运来临之前,命运会给予警示。比如一场罕见的日食,让世界全部黑暗下来,以便重新启动;抑或是一场沙尘暴,天地昏黄;哪怕是一场暴雨也好,天幕撕开一个狞笑的口子,宣告着来日的大难。
然而,朱晓光厄运开始的那天下午,却没有任何提示。那是持续了一周的好天气,云跑得格外快。
朱晓光刚刚结束声乐练习。
她的老师是全校仅存的音乐老师。音乐课在高考的压力下早就成了课程表上名存实亡的存在,音乐老师唯一的工作也只是指挥大家的“八荣八耻”大合唱。她因此乐得义务为朱晓光培训声乐,让这个如月光一样的少女装点自己的生活。
音乐老师在朱晓光的眼里也是美的,这或许是因为她是晓光生活中唯一尽力维持体面品相的中年妇女,梳一个光滑的发髻,总是穿着长连衣裙,起风的时候,会在外面罩上一块砖红色的披肩,和中跟的皮鞋一个颜色。
她陪着朱晓光走过长廊,又在教室门口叮嘱了她饮食上的注意,才分别。回到教室,几个女生抬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朱晓光知道,不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而是因为她的声乐特长可以高考加分,这种竞争机制之激烈,让每个人的目光都可以投毒。
座位前排的女生转过身,趴在朱晓光的桌子上,问:“音乐老师是不是割过双眼皮?”
音乐老师的确有双大而凸起的眼睛,嵌在圆脸上像两个玻璃按钮。朱晓光反驳道:“才没有,我看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她是剧团的台柱子。”
音乐老师名字也美,叫叶莺。后来,夜莺成了标本,放在没有人去的博物馆,静静地落着灰。
女同学有些不服气,继续说:“那你知道她老公为什么要和她离婚吗?”
朱晓光摇摇头,女同学得意地说:“因为她乱搞。”最后两个字说得异常轻。晓光的脸突然红了,她想到不久前的一天,她提前到了练声的教室,看到了墙角里一床米白色的凌乱的被子,旁边散落着几团卫生纸。这是她对那两个字的全部理解,她无法把那些和头发一丝不苟的音乐老师联系起来。
“你别造谣了!”朱晓光厉声说道。
“自己看。”女同学递过手机,上面的确是音乐老师的照片,底下却是英文名字,年龄也比她实际年龄小了十岁。仔细看,照片似乎也是十年前的。
“什么意思?”朱晓光问道。
女同学“噗”的一声笑了:“少装了。你难道没用过?打开这里,就能够搜索附近在用这个软件的人,寂寞男女求乱搞。”
第二次听到这个刺耳的词语,朱晓光发现自己的心跳平缓了些,可半边耳朵都可耻地红了。女同学向朱晓光索要手机,她有些迟疑地从抽屉里掏出来,这是她的姐姐离家工作前淘汰了的,当时是花了高价,彼时号称“薄锐机身”,此时却显得厚重笨拙。交给晓光的时候,屏幕已经碎了一角,从来没有修过,晓光也不大用它,只是喜欢摩擦着它的时候感受如同陶瓷一样细腻的触感。
“你别弄坏了,容易死机。”晓光红着脸提醒。
看着女同学捣鼓手机的背影,晓光忽然生出不安来。“快还给我。”她低声地说道,“还给我啊!”最后要起身抓住女同学身后的衣服。
恰好响起了上课铃。“谁稀罕你的破手机。”女同学不耐烦地把手机扔给她,朱晓光匆忙把它塞进抽屉里。
上课的时候,抽屉不断地震动,朱晓光终于忍受不了神经的细线被牵引着,趴在桌上,偷偷把手机页面拿出来看,是女同学帮她装上的软件界面。一个叫作“魅力无穷”的人不断发来消息:“在?”
“在吗?”
“你多大?”
“你叫什么?”
“聊十块钱的吧?”
“还在上学?”
朱晓光按动着手机键盘,它在黑暗中亮起一种漂亮的冷光蓝:“滚。”
手机如陨石一样沉默了几分钟,对方才再发来消息:“市一中的?”
朱晓光在游乐场里坐过一个大转轮,人被高高悬在空中,然后瞬间被甩下,失重。此刻,她体会到了一种自由落体的恐惧。女同学为她设置的资料里,上传了一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