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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游子那时七八岁年纪,正躲在窗户底下的水瓮里。他不怕死,但是怕火烧,躲在这口大水瓮里,倒比起屋内安全些。最少他宁愿别人来杀了他,也不愿意为了节气而自杀。好在是允迟看到了他,并没作声,否则他也会象其他干国最后一支血脉里的亲眷儿女一样,被主公陌上舆强行赶到后山口聚集起来,在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时,集体一死明志。
女人们在后山口哭成一团,男人们在做徒劳的抵抗。在等死的漫长过程里,平游子透过水瓮的木盖缝隙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像是中了箭一样,抱着肚子缩成一团,从山口那堆哭泣里滚了出来,等这个肥胖的抱鸭滚了几十米远渐渐地停下来时,平游子这才看到,一只木桶扬翻在那里,一个比他略小一些的男孩子从木桶里滚了出来,前院的大火正烧得大旺,火光冲天,而不远处的望楼前,陌上舆还带着几个残兵挥剑反抗,此刻,显然无人顾及到后山上滚下来这只肥胖的木桶。
女人飞快地爬了起来,拎起刚从木桶里滚出来的孩子。她往平游子这边跑过来。
揭开木盖,她看见里面有人。
“出来,让他进去。”
不容置辩,女人扯着平游子从水瓮里出来,一把把自己儿子塞了进去。
“他是干国最后一个世子了,不能让干国就此断了血脉。”她冰冷的眼睛盯着平游子,平游子认出她来,她是主公陌上舆最宠爱的姬妾宁夫人,而他塞进水瓮的人正是她的儿子陌启。
似乎有人发现了厨屋的动静,打着火把往这边走来。平游子吓得瑟瑟发抖,女人在暗夜里,眼睛发着梭梭的光。
“别说出来,我自会救你。”
平游子被她揪了起来,她朝那两个人走去。
“我们是桃花坞的奴隶,来乞降的。”
女人押着平游子一起跪倒在跟来的俩个吴兵跟前。
平游子已经全身瑟瑟不已。
两个吴兵交替看了一眼,他们望着十几米远的后山,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女人依然跪着,似乎早有了准备。
“只求你们放过我这个孩子,我一个奴隶,从不管吴国干国的这些事情,我现在只是一个母亲,恳请你们放过我这个小孩子……”
她颤巍巍地作势要站起来,连着被脚下的石块跌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脸上挂着慌张,张惶着望着他们,声音像蒙上了一层蜘蛛网,带着虚假起来的娇娇的波纹。
“两位兵家大哥,奴家只请放过这个孩子。”
她颇有几分姿色,披着头发,冤屈的可怜的女鬼一般,伸出手去,抱着两个吴兵的脚脖子。
“兵家大哥,你们都有母亲,还请见谅我这一个做母亲的心,放了我这可怜的儿子。”她叫,按着平游子的头。
有一个似乎心动了,可另一个却是铁着脸。
“干国的人,铁英做的心,要是能轻易乞降,哪里还有今天这次剿杀?肯定有诈!”
男人一踢脚,地下的女人滚了出去,直到那水瓮边上了。
女人一骨碌爬起来,又跪过去,还想进行最后一丝色诱,自己扯开了衣服。
可是这两个男人生疑了,竟然拔出剑来,对着她刚露出一丝白皙的肚皮上,就那么刺了下去。
随着女人“啊呀”一声,眼前飞起一道血红,溅在平游子脸上。像火星烫伤了肌肤,他本能地想要躲开,可是整个人是瘫软的,动弹不得。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时,看到地上的女人尚有一丝微微的呼吸,嘴角慢慢吐出白沫来,而肚子里的温热也顺着平游子的脚面往下滑去,黏湿的热气,火红的,淹过了平游子冰冷的脚趾,让他一个接一个地痉挛。
“母亲…母亲呀。”他仰起脸看那两个吴兵,哭起来,本能地去博取他们的信任,紧紧捏住女人的冰寒手指,又用手给她抹擦唇上的泡沫,然后又把头抵在她汩汩冒着热气的胸腔子上,震动着身子,像是犯了癫痫一样,在那温热的汩汩血泊里,痉挛了三五下,就晕了过去。
后来是什么都无从记忆了。
在静穆的晨光里,一群人被推搡着站在一起,平游子只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哪两个吴兵杀死,而是不知怎么回事地被捆绑着双手丢在草垛上,陌上舆早已战死了,剩下的人,谁也没打算活,当然也不可能活。
事情的结局就是干伯所讲述的,卜人平父突然来了桃花坞,救下了与他有恩的桃花坞奴隶允迟,而允迟又救了平游子和惠娘。
在平游子有限的记忆里,似乎那一段温热的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