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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杨衡才明白这就是京师第一大商唐家的子孙,京师的茶叶铺子竟有八成都是他家的,还兼做丝绸书馆的生意,买卖商铺从南往北铺的极大,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他家的银号铺子。
他还不及回礼,一个长相讨喜目光精明的胖子走上前来,将唐谦推到一边,口中道:“就你小气,那点买卖也拿出来说事。”又冲杨衡嘻嘻一笑,唱个诺:“我……不,在下,在下姓金,也是个不成材的,家里做得是青楼赌馆的生意,先生有空可去转转。”说罢,一脸猥琐的笑了。
另有一名面容温和,看上去年纪略大些的年轻人走过来,也不理那胖子,只是笑对杨衡道:“在下李云中,号九溪散人。久仰杨先生大名。”
杨衡一愣,李云中他却是知道的,年少时极有才华,做得一手好词,十五岁时便高中状元,随即辞官不做,对先帝说只愿沉浸在书法绘画金石篆刻中了此余生,此言一出,深得先帝的欢心,竟就此放他去了,九溪散人这名号也是先帝御赐的。但这位散人一入了红尘竟声名寥寥从此再无音讯,真如闲云野鹤一般。今日一见已是出乎意料,更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人物。
马脸中年人也走上前来,笑道:“方才一直多有得罪,现在和杨先生赔个不是。在下吕长卿,家父便是当朝执政吕宗贤。”
杨衡更是惊诧,他再也想不到,吕宗贤的儿子竟会也扯到这些人中,还与庆国公主仆相称,另外几人看举止形容却好像是朋友样子。他看看四周这些人,心中疑窦丛生,在场诸人都是有名有号的,却也是三教九流,怎么就能都混到一起去了?
承康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进了大厅,承康做了主位,一再要杨衡上座,杨衡推脱不得,只得在他身旁坐了,婢女斟上酒来,三杯过后,承康笑道:“先生虽是和我们喝酒,心里一定早就想走了,”他随便指指陪酒的几人,道:“像老金,他就不认得几个字,连家里的账本都看不过来;唐谦别看长得白净,肚里却没有多少墨水,只能哄哄女人罢了;云中是个有学问的,但他的学问只好烂在肚子里;至于长卿……”承康摇摇头,“这辈子别想有功名,只好去学了武艺。先生与我们,怕是谈不来的吧?”
杨衡正要分辩,承康却笑着拍拍他:“但我却慕先生文名久矣,本想着请圣上引荐,但因此时正有一事要请教,因此才不管不顾请先生前来一唔。不知可有教我?”
杨衡忙起身,躬身道:“庆国公但问无妨。”
承康拉着他坐下:“莫要如此客气,他们都唤我承康。”一面说,一面摇头笑道,“什么国公不国公的,不过是个虚名儿,今日既请了警之你前来,便没有将你当作外人,何必如此。”
他不及思索便叫出杨衡的字,令杨衡心中顿时一暖,连忙屏息静气听承康发问。
“我看警之的文章却是偶然。”承康微笑道,“有一年你考科举,不好好答卷子却在上面写了一首词,说什么‘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我偶然听到父皇念起,就留了意,后来看你写《大律》,才明白你胸中的抱负,那时便起了敬仰亲近的心。再后来你被皇兄所识,入仕做了翰林,我以为本朝从此会有一番新气象,谁知竟还不如之前的模样!”承康面色一凝,“这就要请教,今日警之所做之事,是否有违写《大律》时的本心?”
杨衡想要回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大律》……承康今日不提起他几乎要忘了这块垫在脚下换来了名声与官职的砖头。《大律》写的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主张变法、主张改革,主张以严格的律法来改革建宁朝遗留下来的贪污腐败的弊端。但入仕以来呢?他在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之前竟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上《常平给敛法》札子的时候,他向士大夫、向皇帝妥协;审永平疑案徐文玖的时候,因皇帝的一个命令,陈绛不顾
54、54。三尺青锋 。。。
律法对徐文玖用刑,他看在眼中却没有阻止……当时的主张,如今细想想,现在的自己竟一个也不曾坚持过。
当年的杨衡,当年谈吐潇洒,敢在卷子上大放厥词的杨衡哪去了?
见杨衡垂首不言,承康亦叹了口气:“这却怪不得你,只怪皇兄不会用人。”
“他用你,却还防着你。”承康一笑,“他怕你声名太盛,本应用你去做御史替他监管百官,却偏偏要你去当什么翰林,用那些老家伙们一点一点磨你的性子,使你空有才华却伸展不得。”承康比了比陪酒的四人,“你看他们几个,哪个是肯被人磨性子的?若是肯被磨,凭着身家背景又有哪个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