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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哪里还有孺慕依赖,只有令人见之心惊的幽深眸光。
黑如深潭。
看不清内里是何情绪。
杜仁眼皮一跳,下意识避开视线,一抬眼见贴身小厮跌跌撞撞的闯入屋里,不禁撒邪火喝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叫你去绑人,不是叫你做没头苍蝇!”
“老爷,夫人,老太太……”小厮脸色苍白,胡乱喊人喊到一半,拐着嗓子颤声道,“芸、芸娘死、死了!”
语惊四座。
作壁上观的陆念稚和杜振熙错愕对视,齐齐放下碗筷,转眼对上江氏微凝的目光,就听江氏沉声开口道,“怎么回事!”
小厮干咽口水,不再看惊呆的杜仁和大吴氏,瞥一眼身形呆滞的吴五娘,再开口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解气,亦或是后怕,“一得知七少醒来的消息,老爷就让我去’接’芸娘……”
金屋藏娇的外宅,自然地势隐秘且老远,小厮紧赶慢赶找到外宅,惊觉无人应门,破门而入后就见宅子内外了无人烟,原本服侍的下人俱都不见踪影,直奔上房才推开一道门缝,就见眼前悬着一双绣花鞋。
再抬头,赫然是芸娘早已僵硬的悬梁尸身。
久等不见女儿好说,久等不来婆子的联络,芸娘就知事有变故,只怕还是无法转寰的变故。
她先惊后怕又恼又气,最终,归于一片异样的平静。
她不登门找人,只换上最好最美的衣饰,遣散下人,一一收拢体己私产。
她说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女儿觉得丢脸。
那一晚,破釜沉舟为女儿谋划时,她已有赴死之心。
悬挂横梁的尸身足足吊了一天一夜,她生前等不到女儿,死后只等杜仁一个。
等杜仁得知她的死讯,能高拿低放怜惜女儿几分,少恨女儿多恨她一些,就足以保女儿活路,保女儿前程。
她曾用长女的死换取杜仁的“回心转意”,如今,她用自己的死,再换取一次杜仁的“心软心慈”。
她对不起长女,不会再对不起幺女。
深埋心底,背负半生的罪孽,了了,都了结了。
芸娘鬼魅般的可怖死相上,僵冷的残存笑意同样可怖。
却透着如释重负的解脱。
而装满留给女儿私产的匣子旁,那封痛诉前尘罪孽、苦心为女儿规划今后的遗书,不会被杜仁看见,也不能转交到吴五娘手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芸娘想自曝算计,将杜仁的怒恨尽数转嫁到自己身上,保吴五娘毫发无伤。
小厮却无法成全她,不敢叫杜仁再受打击,一经看清读懂遗书内容后,就撕的粉碎销毁得一干二净,此时只隐去不该说的,将芸娘如何处置下人、如何抹干净外宅痕迹,不叫吴五娘再因出身而难做的一番生前铺排,细细禀报。
末了将匣子放到吴五娘跟前,一言不发的直起身,垂头扎手道,“老爷,芸娘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人死为大。
还能如何处置,还要什么处置!
杜仁趔趄倒退,含怒双眼顷刻间沉痛悲哀,脑中倏忽间闪现的,一幕幕全是芸娘巧笑嫣然、五娘娇俏可爱的美好记忆。
他弯身去扶吴五娘,干哑着嗓音道,“五娘,你娘没了,没了……”
吴五娘抱着匣子愣愣怔怔,低垂的睫毛遮尽眼底乍起乍落的厉亮光芒,片刻后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瞠大的双眼中泪珠滚热,“爹,爹!我没有娘了,我只有您了爹!您不能不管我,不要我啊!”
杜仁身形又是一晃,半拖半抱的扶起吴五娘,“五娘,好孩子,爹在,爹在呢……”
在你姥姥的腿!
大吴氏咬碎银牙才没有破口大骂,心下连道晦气,又是气恼又是恶心的转头看向江氏,指桑骂槐道,“自己满脑草包尽出昏招,做恶心事前也不想一想——靠着腌脏手段进门的贱种能得什么好?!出的馊主意做的蠢事,自己蠢死也就罢了,还带累得别人跟着脑子发昏,难道死了就完了,一了百了了不成!”
“不一了百了,你还想闹到人尽皆知,丢了人命不够再丢干净西府上下的脸?!”江氏烦不胜烦,抓起空碗就砸向大吴氏,“别忘了你口中的贱种,如今姓吴,是你们吴家的闺女!你不要夫家的脸,是不是连娘家的脸也不要了!你要是舍得一身剐,我这就让人抬了尸体,拉上你男人和你口里的贱种,绕城敲衙门,叫广羊府的人都来看是怎么回事!”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