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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多了另一个脚步声,有女孩子替初夏说出了她心头的话:“喂,申弘毅,你踩着倪老师的讲义了。” 捻朵微笑的花男孩慌乱地抬起眼睛,初夏对他点点头,手伸向他脚底的那张纸,男孩子冒冒失失地跳起来,差点没踏上初夏的手。初夏心里滴血,本能地沮丧,自己不是一向走亲民随和的温柔老师路线的吗,至于眉目可憎到让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小伙儿吓成这样?早春的阳光纯净如流水,明亮的近乎透明,轻轻地在人身上荡漾,温柔的,伴着微风,仿佛诱人将息的催眠曲。早晨到下午只喝了杯柠檬水,血糖偏低的脑袋运转的懵懂而迟疑。初夏迷迷糊糊地往前面走,走出好远一段距离,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落在了办公室里,怎么就这般孑然一身的急着赶回家去了。初夏自己也觉得可笑,伸出手,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报纸上健康版块时常宣传的阿尔海默综合症低龄化原来不是完全危言耸听。一转头,陡然一堵墙,初夏骇得本能的往后面退,几乎避无可避地后脑勺着地。好在人墙反应尚算得上迅速,手一捞,堪堪抓住了悬于一线的倒霉高校教师倪初夏。“倪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初夏悲愤:申弘毅同学,老师就是无敌铁金刚也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好不好?!那个叫申弘毅的男生手足无措地抓了抓原本就谈不上多整齐的头发,期期艾艾:“那个,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初夏疲惫地摆摆手,强撑起苍白的笑容:“没关系,我没怪你的意思。”她无心纠缠,挥着手准备离开,男孩子像是有点急了,伸手想拽住初夏。学校林荫大道上行驶的黑色轿车突然在她面前煞住,初夏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车窗里微微探出的半个脑袋,神清气爽的黑发男子温文尔雅地微笑:“倪小姐,我看上去很像出租车司机?”初夏完全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自己伸长的胳膊,愣了一会儿才隐约意识到大约是误会了。现在的状况,她只能错愕地瞪大眼睛,然后微微摇摇头:“没有的事,沈先生,你来办事?”沈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笑着解了车锁:“倪小姐要上哪儿?我顺道载你一程吧。”初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站在她身边的学生倒是颇为戒备地进入了战斗状态,神态警惕地盯着突然登场的陌生男子。初夏的脑袋突兀的疼,昨夜两眼鳏鳏看着天花板直至黎明时分听到早起的邻居下楼梯的声音才昏沉有了些许睡意,现在眼睛干涩,看人都觉得吃力,所谓头痛如裹。到底不是二十挂零的年纪,那个时候熬夜通宵喝杯咖啡就能立刻神灵活现。初夏暗暗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去,想了想又摇下车窗安慰不知所措的学生:“那个,申弘毅,老师不会睚眦必报让你期末挂科的。”被丢在车外的男生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闷闷地闭了口。“倪老师很善良啊。”开车的男子温和地笑,“有师如斯,生之幸哉。”初夏扯扯嘴角,她觉得抱歉,沈诺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可惜现在她却没半点开口的兴致。然而免费搭了车,终究不好太冷淡,于是又提起了先前的话题:“沈先生来办事?”“来看朋友,顺便办点儿小事,已经办好了。”方向盘打了个转,沈诺的话题也转了个方向,他笑出声来,“别老是沈先生沈先生的,听着怪别扭,倪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初夏啼笑皆非,暗自腹诽,我叫你沈诺,你管我叫倪小姐?呵,当真是有趣。她也不搭话,只是一味的微笑,头靠着绵软的座椅,针刺般的头痛到底是好了一些。行路若河,两岸的风景飞速地往后退。在中国,大约半数以上高校周围的道路都会被命名为大学东南西北路,而这些大学路两旁都会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仿佛只有这样,浓郁的书香才会从葱葱郁郁的枝桠绿叶中弥漫开来,氤氲成一种被称之为“人文气息”的东西。初春的梧桐树,依然是抬头拥抱天空的姿态,让初夏无端想到《黑奴吁天录》,其实此情此景与托斯夫人的名著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只能拼命抓住什么具体的实物思索下去,好像唯独这般,她才不至于慌乱不成章法。《黑奴吁天录》是中国第一部现代话剧,一百多年前,林琴南的这部译作惊醒了民族之魂,一个世纪之后,正值青春的几位大学生兴致勃勃地再度将它搬上学校大礼堂的舞台。简陋的投影仪打在幕布上的主创人员名单:导演 秦林 编剧 倪初夏 主演 汤姆——秦林,露茜——高婉。掌声雷动的礼堂,双十年华的编剧和所有观众一起站起来拍红了掌心,笑容满面地看着在舞台上拥抱的男女主角。呵,那个时候哦,那个年轻的倪初夏只觉得自己原本标准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友脸上涂满了黑色油彩扮黑奴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啊。她只担心那些离时代遥远的台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