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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告张大人,在下已动身回杭州,多谢他这些时日的照顾。
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开始下雪。
那天,是霖的头七。
回到杭州的几天,总也睡不好。
一闭上眼睛便发觉自己身在崆峒派的大殿前,再睁开眼的时候又发觉自己在远赴江陵的船舱中……
好久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苍凉、无力和怅惘,纠缠在两双眼睛凝视下的梦中,怎样都无法醒来。
后来每年的清明,我都会在霖曾经坐过的那张桌子上摆上三杯温热的杜康,自己喝掉一杯,将另外两杯沥到地上,看着地上的酒痕一点点干掉,然后想起霖酒醉时说过的话: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无恨,月常圆。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铃(一)
梅雨季节一过,才渐渐感到一丝淡淡的凉意。
南方的秋向来不及北方的,清淡得几乎快要品不出味道,草木凋谢的尤其缓慢,又多雨而少风,天不蓝草不绿的岁月,就这样潮湿暧昧地胶着在夏冬之间。
看不见雁荡轻行、枯叶落蕊,亦听不到飒风寒蝉、秋虫凄唱的秋天,耳目都濡染在市井繁华、熙熙攘攘的红尘俗世中,不由得让人自失起来。
疏离了山水田园,又淡漠了春秋时令,继而生活也变得轻飘飘的没了分量。
内堂早就客满为患。
站在柜台前,望着端茶跑菜、点菜结账、里里外外跑进跑出的杜凯和另外几位学徒的小厮,心中忽然感到有些酸涩。
正是晌午用膳的时候,内堂轰乱嘈杂,蜂巢一般的声音。
手指在算盘上下翻飞,已经核算好账目的菜单从手下一张张翻过,然后小二便将核好的账单交与客人。
客人多是市井小民,大抵都是给些碎银和现钱。
偶尔有在二楼雅间饮宴亲朋的大户人家,结账时才付钱庄的汇票。
而那些老主顾,又是将账赊记在账本中。
所有的这些账目,一码是一码,不能混杂,更不能记错。
琐碎的菜价看到眼花,拨着算盘的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忽然怀念起以前一剑一行囊,无牵无挂,浪迹天涯的日子。
仔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转而自嘲起来:人大抵都是这样子,在面对失去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怀恋。
那时生死一线或风餐露宿都是经常。
独自漂泊异乡,上无遮阳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日子也早就习惯。
唯独不能忍受的,便是饥饿。
从脾胃最先烧起来的衰渴 ,进而转作从心底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透出的无力和虚弱,由内而外潜移默化地逐渐摧毁你原本坚强的意志。
那种煎熬不同于任何伤痛,并非想象中那样刻骨铭心,就像某种慢性的毒药,在血脉中一点点积累到致命的剂量,然后不可遏止地爆发,铺天盖地。
从腑脏最先开始,继而逐渐侵蚀掉整个灵魂。
有一年归德府(明朝河南分设8府,分别为:开封、河南(洛阳)、归德(商丘)、南阳、汝宁(汝南)、卫辉、彰德(安阳)和怀庆(沁阳)。在开封还驻有周王。)闹饥荒。
因为没有凑够行路的盘缠,我正好被困在那里,曾亲眼看到饥民为求果腹易子而食的惨象。
还有那些吃观音土充饥的儿童,肚皮透明通亮滚圆,肠胃都清晰可见。
即便这样饿殍遍野的景象,却丝毫不打扰那些富绅大户们朱门之内歌舞饮宴的雅兴。
那年中秋,我为了两只鸡蛋和几张杂粮煎饼,杀光了在寿五楼喝酒的太尉府刀客。
看着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的尸体,我轻轻挥手甩掉草薙上的血渍,然后转身慢慢收剑回鞘,顺手端起桌上还没喝完的酒碗,将残酒一饮而尽。
掌柜。
我趴在柜台,对着蹲在里面缩成一团的掌柜轻声问道。
大……大侠饶命。
没有人要你的命,掌柜,站起来说话。
他抱着头站起来,身体抖得好像寒风中的树叶。
生意怎么样?
虽……虽不及往年,但比起那些灾民,尚可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