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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也搭起雨棚,牵上了电线,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底下立着几张桌子,几条凳子。雨水从雨棚顶上一股一股流下来,在水泥地上浇出雨花。一楼客厅里坐得满满当当,孟遥认不全,只看出有几个是苏家的亲戚。三人在玄关处张望片刻,没在人群里瞧见苏曼真的父母。孟遥正准备给母亲王丽梅打个电话,旁边卧室门一开,苏曼真妈妈陈素月从里面走出来。陈素月穿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神情枯槁,两眼红肿,只剩两条细fèng。她往玄关望了一眼,脚步一顿,声音顿时哽咽,&ldo;小丁……&rdo;丁卓赶紧走上前去。陈素月一把抱住丁卓,嚎啕大哭,&ldo;小丁啊……曼真……曼真……&rdo;丁卓紧抿着唇,一语不发,手掌按在陈素月背上,双目低垂,眼中茫茫,似是大雾弥漫。(02)葬礼苏曼真父亲苏钦德是邹城康复医院的副院长,因此苏家在邹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邹城地方小,平常哪家丢了狗,都能在地方晚报上占个豆腐块,如今出了淹死人的大新闻,当然迅速成了大家饭桌上嚼了又嚼的谈资。小报记者来门口堵了几回,都被平日态度温和谦恭的苏钦德轰出去了。这些记者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去报纸上添油加醋一通乱写,不过一桩普通的意外溺水事故,却被人杜撰成了罗生门。&ldo;你陈阿姨身体平常本来就不好,现在又要听这些编排。苏家就曼真这么一个孩子,走了,现在连个主心骨都没有……&rdo;王丽梅说一句,抹一把眼泪,&ldo;你说,这些人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rdo;孟遥没说话,手里一把韭菜,快要被她掐得七零八落。吃过晚饭,苏家亲戚商量好了治丧事宜,到深夜,灵堂就布置起来了。家里只有外婆一人,孟瑜吃过晚饭就回去了。孟遥和王丽梅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只睡了三小时,孟遥就起c黄了,和王丽梅简单洗漱,赶去苏家。连日的雨,温度降了许多,吹来的风带着清寒。五点天还是暗的,只有路灯亮着,未褪尽的黑暗伴着微雨,沿途石榴花落了,一地的残红。这路,孟遥和曼真以前常走。苏家灯火通明,灵堂里已有人守着。孟遥一踏进去,就看见立在灯下的丁卓。他似乎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一手cha在裤袋,背挺得笔直。孟遥将目光投向前方。灵堂正中立了幅苏曼真的大幅照片,照片中的她仍是巧笑倩兮。那是幅艺术照,挂在曼真的卧室里,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照片。以曼真的性格,大约也不希望死后供人瞻仰的最后一面,是死板呆滞的登记照。孟遥凝望着照片,心中隐痛立时潮水一样漫上来。天亮,苏曼真初中、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和老师,陆陆续续的前来吊唁。雨时下时停,天一直没见放晴。到中午,孟遥正在帮忙汇总吊唁的名单,丁卓走过来。孟遥抬头看他。&ldo;我出去一趟,&rdo;丁卓沉声说,&ldo;如果曼真同学来了,麻烦你接待一下。&rdo;孟遥点头。丁卓走到门口,拿了两柄伞,迎着小雨出去了。约莫半个小时,丁卓连同另外一人回来了。来者是苏曼真的恩师,姓冯,在旦城美术学院油画系任教,他腿脚不便,听闻爱徒讣告,还是立即赶了过来。丁卓收起伞,搀着冯老师,迈上台阶。冯老师费力拄着拐杖,跨出一步,缓缓拖着另一条使不上力的腿。一旁曼真的妈妈陈素月看见了,赶紧迎上去。她手里攥着条手帕,眼睛红肿,这会儿上去握住了冯老师的手,只说出两字就又开始哽咽。冯老师拍了拍她的手背,长叹一声,&ldo;苏夫人,节哀……&rdo;苏钦德也上来同冯老师握了握手,&ldo;天气不好,您过来费心了。&rdo;冯老师叹气,&ldo;怎能不来见曼真最后一面。前阵子她还说,同小丁订婚了,回头要请我吃饭,转眼……&rdo;陈素月一声呜咽,将头抵靠在丈夫肩上。丁卓扶着冯老师,往曼真的棺前放了一束白菊。冯老师两手使劲撑在拐杖上,凝望着曼真的照片,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