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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自然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惊怖大将军耳中。
他不惊不怖,站到城墙上俯瞰,只见一众蚁民,熙熙攘攘,舍死忘生的在干不知死活的事。在这之前,他也听说各县有不少太学生上京告他,他早已命人杀了好几批了;而且,他也闻说老渠镇等地有乱民暴动,他也派了人予以镇压。对这些事,他经验老道,一向指挥若定。
这时,府尹见事体闹大了,派尉校曾红军问计于惊怖大将军。
“这只是琐碎事情。太简单了。上京的那一批人,我早已派人混了进去,路上把他们一概砍杀,当是山贼强盗干的好事,更留下密柬,让地方官差发现他们上京勾结奸巨,意图谋反,顺便可以使朝廷里的友好一清宿敌,一举两得,得其所哉!”惊怖大将军舒闲从容地道:“在这里混搞事的一批,更加好办。他们就在下面穷嚷嚷,咱们派几个靠边的家伙混进去,一觑着时机就拔刀子惹事,让他们闹个流血流泪,咱们正好可以堂堂之师,派衙捕把这些伤人暴民全逮起来、给他个煽动造反大罪,名正言顺,一网打尽,诚美事也。这些书生,能成甚么大器!”
曾红军听得服得几乎没五体“投”地,说:“我回去回禀大人,大人一定甚喜。却不知大将军要派些甚么人闹事?”
“会滋事的人多不胜数,但这种事目的是闹得愈大愈好,要闹得大而又不出事的……”惊怖大将军略作沉吟:“自是‘丫头子’陈三五郎最为恰当不过。”
果尔,一系人群沸沸荡荡,闹到近暮,还未散去,而且人群众合更多,群情更为浩荡。他们只求正道,不欲多生枝节。
惊怖大将军这时居高临下,俯瞰大局,指挥大局;一众官差衙役也在曾红军的布阵之下,严阵以待,整军待发。
他们见惊怖大将军就在城墙上,更为激动,大声指斥。惊怖大将军不愠不怒,只说:“这是绝妙时机。”便着人在城西悄悄升起了一面五爪旗。
旗一升起,混在人群里的陈三五郎就立时得令,他假意挨近正忙着指挥群众、照应大局的苏秋坊,忽然一撞,差点没把贺静波撞跌下平台来。
这时,靠近贺静波的几名学子门生,都护住贺静波喝问起来。
“干什么!?”
“打人啊!”
陈三五郎的几名手下也马上迎了上去,挑衅动武,一开打,队伍就乱了,一时逃的逃,叫的叫、乱的乱。苏秋坊和几名头领一齐高呼:“不要打!”“我们不要上当!”“不能打,一打就坏事了!”
陈三五郎却悄悄地拔出刀子,决定要先捅死几个,使场面更乱得不可收拾,
他下定决心,一刀冲向苏秋坊。
蓦然,他的手给另一只手扣住,就像熔铸在铁岩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惊怖大将军的左眉忽似黑色蚱蜢的一跳,脸肌也搐了一搐,失声道:“咦!”
他本胸有成竹,一旦有人流血,马上就下令平乱,却见人群中的陈三五郎正要动刀,流出第一滴血后即可血流长街,不料立即就有人把住了他的手;大将军半起着身子,要看那人是谁——这人却忽然抬起头,用两指把深笠顶上几分,冷电般跟他对望了一眼。
惊怖大将军心头一震。
那人也不打话,一跃而起,直上城头,手上还扣住了陈三五郎和他手里的刀子。
城下民众,全都哗然哄叫一声,然后陡静了下来,在暮色四合,火光猎猎中鸦雀无声。这么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刚才还是喧声震天,现在骤然静了下来,呼息不闻,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惊怖大将军跟那人对望了一眼之后,忽然有眼睛受伤了的感觉。
这人一掠身,已到了惊怖大将军身前的一方城堞上,似是微微跄踉了一下,随即站稳在“所处之地”,比惊怖大将军还高了一级。
大将军的眼睛当然并没有真的受伤,可是,他却觉得这少年像极了一个人。
——但到底像谁,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觉这人不但似曾相识,而且冥冥里还是性命攸关!
他像谁呢?
——到底像谁?
这时,众兵以为刺客,要一拥而上。
惊怖大将军知道善者不来。他伸手一拦,问:“你是谁?”
这少年道:“我姓冷。”
然后又淡谈、冷冷地加了一句:“人们管叫我做冷血。”
第二章
八、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