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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走着,瞧着一个个房间的窗户,窗户里的灯光也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但是他不知道苔丝究竟在哪一个房间里。
猜想是毫无用处的,十二点刚过,他就回到旅馆,上床睡觉了。他在熄灯之前,又把苔丝那封感情热烈的信重新读了一遍。但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离她是这么近,可是又离她那么远——他不停地把百叶窗打开,向对面那些房子的背后打量,想知道这时候苔丝睡在哪一个窗户的后面。
整整一个夜晚,他差不多都是坐着度过的。他在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就起了床,不一会儿就走出旅馆,向邮政总局走去。他在邮政总局门口碰见一个伶俐的邮差,拿着信从邮局走出来,去送早班信。
“你知道一个叫克莱尔夫人的人的地址吗?”安琪尔问。
那个邮差摇了摇头。
克莱尔接着想到她可能还在继续使用没有结婚以前的姓,又问——
“或者一个叫德北菲尔德小姐的人?”
“德北菲尔德?”
这个邮差还是不知道。
“先生,你知道,观光的人每天有来的也有走的,”他说;“要是不知道他们的住址,你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就在那个时候,又有一个邮差急急忙忙从邮局里走出来,克莱尔又向他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姓德北菲尔德的;但是有一个姓德贝维尔的,住在苍鹭。”第二个邮差说。
“不错!”克莱尔心想苔丝用了她本来的姓了,心里一喜,大声喊着说。“苍鹭在什么地方?”
“苍鹭是一家时髦的公寓。上帝啊,这儿可遍地都是公寓呀。”
克莱尔向他们问了怎样寻找那家公寓的路,就急急忙忙地去找那家公寓,他找到那家公寓的时候,送牛奶的也到了那儿。苍鹭虽然是一座普通的别墅,但是它有自己单独的院子,看样子是一处私人住宅,想找公寓的人肯定是没有人找到这儿来的。他心里想,可怜的苔丝恐怕在这儿当女仆,要是那样的话,她就会到后门那儿去接牛奶,因此他也想到那儿去,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到前门,按了门铃。
当时时间还早,女房东自己出来把门开了。克莱尔就向她打听苔瑞莎·德贝维尔或者德北菲尔德。
“德贝维尔夫人?”
“是的。”
那么,苔丝还是表明了自己结了婚的身分了,他感到高兴,尽管她没有接受他的姓。
“能不能请你告诉她,就说有一个亲戚想见她?”
“现在还太早。那么我告诉她什么名字呢,先生?”
“安琪尔。”
“安琪尔?”
“不是天使的安琪尔;那是我的名字,她会明白的。”
“我去看看她是不是醒了。”
克莱尔被带进了前厅,也就是餐厅,他从弹簧窗帘的缝中向外看去,只见外面有一个小草坪,上面长着一丛丛杜鹃和别的灌木。显然,她的处境决不是像他担心的那样糟糕了,心里突然想,她一定是想法把那些珠宝取出来卖了过这种日子的。他一时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不久,他敏锐的耳朵听到楼上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好像踩在他的心上,使他的心咚咚直跳,难受得都快站不稳了。“天哪!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会怎样看我呢!”他对自己说;房门打开了。
苔丝在门口出现了——完全不是他预先想象的样子——的确和他想象的相反,这使他困惑不解了。她本来是一种天然的美丽,穿上那一身服装,如果说不是更美了,那也是更加显眼了。她身上穿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开司米晨衣,上面绣着颜色素净的花样,脚上穿的拖鞋也是浅灰色的。她的脖子四周是一圈晨衣的细绒褶边,她那一头他现在还记忆犹新的深棕色头发,一半挽在头上,一半披在肩上——那显然是她匆忙下楼的缘故。
他伸出胳膊要去拥抱她,但是他又把胳膊放了下来,因为她还仍然站在门口,没有向他走过来。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副枯黄的骨架,因此他觉得他们的差别太大了,认为他的样子让苔丝讨厌了。
“苔丝,”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抛开了你,你能原谅我吗?你能不能——走过来?你是怎样生活的——像这样生活的?”
“太晚了,”她说,她的冷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她的眼神也不自然地闪着。
“从前我错怪你了——我不是把你看成本来的你!”他继续恳求说。“我最亲爱的苔丝,我后来知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