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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春风和煦,江水平宁。渡头的茶棚里面聚集了些等着渡船的人,大多是些外地客商。李琅琊素来行装从简,故而也不曾多么显眼。他听见了些议论,无非是关于北地的战事,还有些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李琅琊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颜月筝怀里抱着李言,坐在桌子的那一边低头喝水。听见了那些人议论纷纷的事情,她微微敛起了秀致的眉,李琅琊微微向那边扫过一眼,几桌人明显是客商,还有两张桌子坐的明显是路过的江湖人。李琅琊稍稍听了听他们议论的事情,大约都是道听途说,其间居然还夹杂着自己的名字。
“月筝,你听听看,”李琅琊突然有些想笑,他拍拍妻子的手,低声道,“你整日看着我,这下正好听听天下人是怎么看我的。”颜月筝吃了一惊,有些发怔,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里却不免带了些凄楚。从那些议论明显可以听出,李琅琊的名声并不好。颜月筝想着丈夫那些隐忍和付出,就不由得心里发堵。李琅琊倒好似不在意,他只是摇了摇头,端起茶水抿着,不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渡口和江水尽头。
“……唉,当今天子给李丞相封了王你们听说不曾?”有个客商模样的人声音特别招人注意,众人先是静了静,继而低声地议论开了。李琅琊的神色顿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这倒是听说了……”
“……怎么个说法?”
“哎哎,你们看哪,这李丞相一非天子亲兄,为官也不仁,这大难临头时候又去职,哪里能封王——”话头到这里暧昧地顿住了,接着是所有人心领神会的低低笑声。
颜月筝咬着下唇垂下头去。李琅琊神情有点滞涩,却还是很平静。他对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在意,然后扭头往那边看去。那几桌客商议论得正欢,倒是几个江湖游侠打扮的人只是默默地喝茶,一言不发。
李琅琊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几个江湖打扮的人。还未曾看出个所以然,就听得那边议论纷纷中间一个声音陡然变得特别明显,拖着长长声音的句子讽刺无比:
“这又有何奇怪,佞幸自古有——”
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东西啪地打到了那边的桌面上,说得兴起的那人被唬了一跳,然后就见旁边那桌的一个年轻江湖客拿起桌上的剑站起来,压得很低的斗笠下看不清表情,他也不曾往这头看,只是拍了一下对面另一个同样打扮得青年人的肩膀,两人挪开椅子丢下茶钱,转身走了。
气氛一时凝滞住,有人反应快,见情形不对当下打圆场到“船来了船来了”,众人也立马顺水推舟丢下茶钱往渡口那边涌去。颜月筝连忙招呼下人,然后扯了一下丈夫的衣袖,却看到李琅琊用一种发怔的神色凝视着一边,正是方才那几个江湖人离去的方向。
看见丈夫有些发白的脸色,颜月筝露出一点不解,然后渐渐地,眼底浮上一丝狐疑。她又用力扯了李琅琊的衣袖一下,李琅琊终于回过神来,却还是回头望了一眼。颜月筝瞧了瞧他,默然不语地抱着李言先往渡口走去。李琅琊敛着眉,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低头整整衣衫,转身赶上妻子。
江水茫阔,苇子褪去了青红中的绛色,青翠峭拔,水鸟成群,江风吹得人有些熏熏然。颜月筝将手中的孩子递给小鸳,提起裙摆登上那小舟,李琅琊扶了妻子一把,却下意识地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只瞧见春草萋萋,霞光满天,渡口旁破败茶棚孤立,除了炊烟清幽更无他物。他叹了一口气,弯腰登舟。
桨橹划开了江水,孤帆很快消失在江对岸。
一江的悠悠碧水,隔开了江北与江南。
升州曾经自古繁华,可一直受朝廷压制。李琅琊偏偏就相中此地,之前赵仪然也有劝他不要如此,建议他去扬州之类。李琅琊婉言拒绝,说是自己确实再也无心政事,只想找风景秀美之处安顿下来。
日子一旦彻底闲下来,平静之中倒也越发流逝得快。李琅琊劝了小鸳多次,最终让她嫁了人。他明白,自己是耽误了小鸳太久了。小鸳走时伤心异常,却还是服从了李琅琊和颜月筝的安排。
也就是在举家搬迁到升州没多久,北方就传来了史思明大败官军的消息,战局重新扭转,情势越发不容乐观。李琅琊此番去职,却仍旧挂着封王的头衔,朝廷里的事情辗转而来,他哪里能不知道?听见鱼朝恩进谗言郭子仪被从前线召回之事后,李琅琊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他明白这样无法改变的事实:帝王们总是宁愿听信宦官谗言,却不愿相信忠臣良将。事情似乎重演了,还好自己不在朝堂,李琅琊模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