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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昱清晰地看见,隔着一层火焰,隔壁朦胧的紫影一闪,殷景吾死命地抓紧了林望安的手,被他拉着往前狂奔。
他听见林望安重重的喘息声和杂乱轻浮的脚步,显然也已快到筋疲力尽的地步。然而,就是这样,林望安居然为了返身救殷景吾,而毫不犹豫地回到了烈火中!纵然是曾刀剑相向,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来了。
那自己呢?他明明就在这里,林望安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林望安许下的那些承诺,有哪一句是真的实现了的?
“道长!望安!”他跪在那里厉声嘶吼,却因为倒灌入喉的热浪而声音嘶哑。他重重地一拳捶在地上,因为满手的鲜血而放声大笑,虽然已经发不出任何笑声。
何昱茫然地看着那一双奔逃的背影,只觉得心丧如死,重重地委顿在地,咳出血来。那一刻,多年前的画面再度与之重合,白衣道长负着剑在他面前,走向天渊的另一边。
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
他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一任烈火将他吞噬席卷,意识在浑噩地沉浮中逐渐泯灭。
正文 第61章 生哀第七弦其六
或许是上天垂怜,也或许是万般不幸,何昱居然还有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雪地上,全身的衣衫破破烂烂,被烈火灼伤的患处早已被雪水中和。
何昱回望去,阳光下,敦与神像直指天穹,其下积雪满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抱着金楼主留下的桐木古琴回了夔川,继承了凝碧楼,并正式将楼名字从“清辉”改为了“凝碧”。
——那只是纪念年少时一个无关风月、无关爱恨的约定而已,他如是对自己说。
然而,谁知道那个白衣医者居然还会一头撞入自己的生命?几乎搅乱了所有的计划和心绪。他白衣如雪,容颜如故,只是那双最美的眼瞳却不复见光明。
他现在叫林青释了——青辞释酒,十念皆安。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认出自己——不仅是因为眼盲,就算林青释能看到,相对坐着,也绝不会认出他来。
别时故人,沾满了时光的风霜与尘埃,谁还能一厢如故?
何昱从回忆中挣扎着抽出身,微微冷笑,无声无息地合掌召弟子进来:“晚晴,派人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撷霜君重现中州——这一次,他叫沈竹晞。”
晚清微微一震,拜倒在地,领命称是。
他没有立即转身离去,有些迟疑地开口,恭谨地说出了另一条消息:“平逢山的弟子带着殷神官的手谕到了各城,会不会是……”
何昱抬手阻住他接下来欲说出口的猜测,冷然道:“无妨。”
他半边身子在初升旭日的阴影里,手指按着桌上的酒坛,因为宿醉而面色泛白,却没有失去一丝一毫玉石雕琢的冰冷。他缓缓伸出手来挽住指尖的朝露,眼神莫名深邃起来:“晚晴,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让你想,他不能只是活在你心里,还要活在这世上。”
晚晴一惊,料不到楼主说出这样的话来,下意识地唰然抬头,却发现何昱微微别过脸,倔强地抿紧了唇,不流露一丝情绪波动。
他神色变了数遍,握紧了手,正要答话,忽然被何昱截断:“无事了。”
“下去吧。”凝碧楼主抱过一叠宗卷批阅起来,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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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释决然赴京的同时,南离古寺的时间帷幕已悄然掀开七日。
一色沉郁的深黑中,满目疮痍,她看见横亘的尸骨,和幽幽的燃犀火光。火里那些亡灵哭喊着,狂啸着,细碎的声音夹杂着一起,千百道浩浩然传到她耳朵里,居然都是——
“城开!”
云袖悚然一惊,翻身坐起,仰首看去,头顶上空一轮皓月正悬。那种吼声的奇特回音仍在耳边簇响,她微微一定神,发觉自己坐在敦与神像的手掌中。
自己的毒解开了吗?
手腕上的碧色已经全部消失,莹润的肌肤在月光下恍如流动的水。云袖不动声色地提起一股灵气,注入袖间的菱花镜内,竖起手掌,虚空一挥,雪亮的镜光直掠而出,数百丈下一株覆雪的枯木应声而断,断成九截,寸寸如削。
她已经能使出九杀镜术,看来青萝拂已经解开——这里百丈高,是陆栖淮带她上来的吗?她最后的记忆断片在雪崩后,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拉住陆栖淮,然后倒在他怀中。
等等,雪崩——是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