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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来,铺在苇席上,轻轻将小婵的身子放倒——
小婵身量不高,约六尺三寸,合后世一米五五左右,身子圆润丰盈,好似一枚熟透多汁的果实,解散的发髻披垂下来,那沉睡的样子颇有撩人风致——
陈操之扯布衾为小婵盖上,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解衣上榻安睡,起先好一会没睡着,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金圣叹的一篇应试奇文——“空山穷谷之中,黄金万两;露白葭苍而外,有美一人,试问夫子动心否乎?”金圣叹连书三十九个“动”字,意思是说要四十岁后才能不动心,而现在则要大动而特动。
陈操之心想:“夫子年方几何?前世二十七,今生一十九,动心否乎?”在黑夜里笑了笑,渐渐的睡去。
小婵一觉醒来,晨曦入户,大约是卯初时分,发现自己睡在书案边苇席上,稍一回想,便记起自己昨夜伏在书案上睡着了,这垫褥、布衾自然都是操之小郎君为她铺好、盖上的,这样一想,就觉脸颊通红,既欢喜又感动,起身撩开帷帐看尚在熟睡的小郎君,小郎君向里侧卧,有轻微的鼾声,肩背露出一大块未遮盖,小婵为小郎君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将苇席上的被褥搬回外间小榻,盘腿坐在榻上痴想了许久——
……
陈操之所绘的阿修罗像白描部分已经完成,阿修罗一身两头,一个头极丑陋,是粗野男子的相貌,另一个头则是姣美姝丽的女子,瑶鼻嘴唇,勾勒极为精致——
张彤云第一次见到这般非人图像,颇受震撼,这还只是白描,上色着彩之后将会更具佛教绘画独有的悲悯和恐惧的庄严。
张墨、张玄之也一道来看陈操之、顾恺之作画,顾恺之虽曾声明“我画未成,不喜围观”,但张彤云要看,他自然答允,他的维摩诘菩萨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主像画成后,还有身形较小的其他罗汉、侍者像,任务颇繁——
长老竺法汰得知与卫协齐名的张墨张安道先生来寺,赶紧来相见,请张安道指点这东西两壁的佛像,张墨道:“佛像非我所长,操之、恺之后生可畏,我不如也。”
顾恺之对竺法汰道:“长老,这壁画宏大,佛诞在即,我与子重都恐不能完成啊,若每日来画,则过于劳累,又恐画得不如意——”
竺法汰闻言眉头紧皱,若四月初八前不能完成大雄宝殿东西壁画,这对瓦官寺影响很大,佛寺也讲攀比,瓦官寺就是要和龙宫寺比、要和建康的天师道道馆比,其时江东佛教远不如天师道兴盛,所以吸引信众是首务,而一年一度的佛诞是向民众宣示佛法的最好时机,浴佛、行像、放生,可吸引大批信众——
顾恺之又道:“长老不须忧虑,办法也不是没有,请两个助画者就好了。”
竺法汰赶紧道:“壁画之事全由顾檀越和陈檀越作主便是,顾檀越认为哪位助画合适,老僧便登门去请。”
顾恺之朝陆葳蕤和张彤云二人示意,说道:“长老,就是这两位女善信。”
陆葳蕤、张彤云方才向竺法汰行了礼,竺法汰知道陆葳蕤是陆纳之女、张彤云是张墨之女,又是顾恺之的未婚妻,张彤云来帮助顾恺之作画无妨,但陆葳蕤就有点微妙了,据说陆始是严厉反对陆葳蕤下嫁陈操之的——
竺法汰稍一迟疑,眼望陆夫人张文纨,合什道:“陆夫人意下如何?”
张文纨微笑道:“也无不可,就怕画得不好。”
竺法汰也有这样的担心,虽然听说陆葳蕤、张彤云都是张墨的传人,但一幅画不同的人合作来画,难免会出现不协调。
陈操之道:“竺法师放心,画像主要部分都是我和长康来画,陆小娘子和张小娘子可以帮助画一些衣褶线条、法器、祥云,画这些不难,但颇费时间,有两位小娘子相助,佛诞前就一定能画成。”
竺法汰连连称善,合什而退。
张墨望着从妹张文纨笑道:“这可算是千古佳话了。”
张文纨笑了笑,心里颇不安宁,葳蕤与陈操之在一起作画之事若被二伯父陆始知晓,只怕很不妙,她现在底气不足,若有了身孕,那会胆壮许多,也不知那食疗方效果如何?不过这几日陆郎似乎兴致颇高——
陆夫人面色微红,赶紧岔开念头,问陈操之:“操之,识得上虞祝榭否?”
陈操之一愣:“祝榭是谁?”
陆夫人补充道:“祝榭祝英台,听说与你在吴郡同学?”
陈操之心跳加快,答道:“是。”
顾恺之道:“祝英台与子重是莫逆之交,此人极有才,却有隐逸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