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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马车,既可算是周天子所派,又可不算周天子所派。周天子所派的两个使臣,姜信、莫明,原是各骑一匹红马飞马来苦;昨晚,当他们路经苦县县衙,作短暂逗留的时候,让衙里特找一个车夫和一辆双轮双马的高品马车。姜信、莫明骑来的那两匹红马,由莫明和苦县县衙里的一位官员骑回洛阳;姜信一人坐马车随车夫一起天明就往这里走,直到现在才赶到了这里。周天子派来信马,中途改换成马车,这一点,姜信他们决计不向老聃说知;他们要让他知道的就是老聃先生扶髻整衫,和韩六一起,绕过停在那里的马车,往大门里边走去。
堂屋里。香案两头的两张古旧的雕花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东边的那位,四十多岁,身穿黄衣,头戴呈折纹形状的黑色平顶官帽,中上个头,微微发福,脸庞丰满,面色白净,配上两画宛若用黑墨特意勾画的八字小胡。一股机灵,在他那清秀的面部和五官之上半藏半露。他就是从周天子那里派来的使者姜信。西边的那位,年近五十,中等个头,黑帽黑衣,一副可爱的老实巴脚的模样,此人姓陈(后来才知道他叫陈箩头),他就是姜信要苦县县衙临时找来的赶车的车夫。旁边的一张普通木椅之上,坐着本里的里正何润清。他,这年五十四岁,黑发花胡,朴实清秀,是已经去世的何崇恩大伯的大儿子。最近,村里的父老和乡上的三老新推举他为里正,他几次推辞,不愿担当,说老聃先生和韩六来到堂屋门口。韩六借故退去。老聃一人进屋。屋里坐着的三个人一齐站起。何里正急忙躬身笑着向姜信他们介绍老聃老聃见天子使臣到来,急忙躬身接待,下拜尊迎。姜信急忙以手阻挡,不让其下拜。四个人落座之后,姜信从怀里掏出一小卷黄绢。这就是周天子诏见老聃的书札。
姜信特意尊严地站起,将书札展开给老聃看;老聃十二分重视地跪地观阅。只见黄绢正中写着八个较大的黑字
李聃见札 旋来周都
写在较大字体下面的小字是“周”“景王”字样和年月日。
“旋来·周·都”,可怜哪!这位可怜的堂堂周朝天子,给本朝的庶民下旨,让他到伟大的京都洛阳去,竟象对外国人发书,用“周都”来称,竟把一个大周王朝的国家首都降低到一个侯国的国都地位了。是的,老聃虽是周朝之民,但此时事实上已经隶属于楚之附属——小小的陈国。只说“来朝”不行,不说“周都”也不行,不说“周都”,即成“陈都”,不让他去进“陈都”,又不注明“周”字,又怎好让他胡乱地去进鲁都“曲阜”、秦都“咸阳”啊!此时,天子下旨,世人习惯上不称圣旨,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是称为圣旨,事实上也已不怎么圣。周天子,这个已经在心里自认不圣的周天子,此时在老聃的心目中仍然是十分神圣的,他对他的来札,是十二分看重的。一个大周朝代的天之儿子,竟来直接给一个黎民百姓亲自下旨,这是何等的震撼人心的大事啊!
老聃先生跪罢天子书札,抽身站起,自动落座。他大着胆子,向使臣探问天子诏见他的意图。使臣直答,不解其意,内情不知。到底他们知也不知?或许是根本不知,或许是知而不说。
在担忧与喜悦交织在一起的心情之中,老聃先生急忙吩咐家人韩六,速备上乘筵席,以待尊贵之客。客人固辞不允,说,王命难违,天子是要速往京都,车上备有御膳,我等应当立即动身,日夜兼程前往,不得有误。先生见来者不喜不怒,心意难猜的样子,立即多长十二个心眼,推测其中必是大有文章,他说,“天命,我决然不违,然而,在临行之前,有一事,小人要冒死竭力恳求。”使臣问及何事,先生就以“周公之礼,孝最当先”为据,将他要请求在临行之前到母亲坟上向老人家在天之灵辞别一下,向他们说知。没想到,使臣姜信欣然同意让他前去。老聃心想老聃先生走出堂屋,见门口和窗口都挤满了人。一些年岁大的,是站在较远的大门里边和外边。不过,他们都是用喜悦的目光向他看着。
老聃先生走进西屋,不一会儿,又从西屋走出。只见他,头顶的发髻上扎着紫色扎帕,身上换上了清清素素的雅蓝新衣。他双手端着托板,托板上放着香炉、柏香和用麻布卷儿燃着的火种,以及用帛扎成的三牲模样的供品,从西屋门外往南,走出大门,一拐弯,向村北而去。
小孩子们想跟上前去观看。大人们以对老聃先生尊敬的心情制止小孩子们,不让去看。
离涡水不到二里的涡水之滨,一片森森古柏遮盖着的所在,绿草覆地,黄花缀点,一座土坟,顶着青色的“锦缎”,平地突起。一位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