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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虽然没有着急,但也愣了一愣,心里念叨几句你不仁我不义,才道:“叔父要确定想好了,小侄自然无不可。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借债也要按照规矩来。”
“什么规矩?”
“首先,要写下合约并画押,免得空口无凭。其次,要按照行情计算利息。据我所知,城里当铺放债的行情是月息三分,叔父你长房的七两债,就按照这个行情利息计算才是公道,不能坏了规矩!”
上花溪村这些淳朴村民,活动范围不超过十里,又没有经商的人。哪里知道外面钱债利息什么算法什么规矩?不过确实听说过外面借钱算利息的说法,只被方应物言之凿凿唬得一愣一愣,感叹秋哥儿见识真广博。
方清田一时之间也算不清数目,只能下意识问道:“那是多少利息?”
方应物随口边算边说道:“七两银子的三分利就是二钱一分,也就是说,如果你下个月还款,需要还七两二钱一分才算还清债务。
之后便是利滚利,每个月按照三分利增加一些,秋收时约摸一两多的利息,一年后大约就是二三两银子的利息,与本钱合计约摸十两。叔父可要想好了,真打算如此欠下债务?”
众人不得不继续膜拜方应物的数算功夫,估计现在方应物说一加一等于三也有人信了。但方清田听到这些数字,只觉头大无比。
他虽然算不清数目,但他凭经验也知道,一家三口的口粮需要四亩地,除此之外的才是收入。照此算来,他每年所得勉强只够利息的,哪里能连本带利还清七两银子债务?
想至此,方清田不禁气急败坏的叫道:“你欺人太甚!”
其他人不知为何,轻轻地哄笑起来。这方清田太过于贪心,拼命地想多占便宜,但今天可算是被侄子耍弄惨了,眼下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只是众亲戚都不明白,那方应物从小在村中长大,并未显出什么才干,怎么一夜之间比之前机敏聪明了十倍?莫非真有突开灵窍的事迹?
方清田纵然再厚颜,也招架不住如此多同族亲戚哄笑,“我愿割让一亩,抵消这七两银子。”
方应物讽刺道:“交易的事情,需要你请我愿,这次你是愿意了,但小侄却不愿了。叔父你说一亩抵消七两银子就能算数?小侄还觉得一亩地不值七两,需要拿两亩来换,怎么办?听说外面当铺里规矩,作为抵押物从来都是折半算价的!”
让出两亩?那岂不成了各占四亩,一半对一半?若是这样可吃大亏了,方清田被侄子的刁钻气的要吐血。
方知礼看双方越闹越不像话,种种的咳嗽一声,把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老夫无能为力了,你们自己去打官司吧!”
闹到这里到此便散了,众人只当看了一场方清田的笑话,今天他可真是被侄子戏弄的成了村中笑柄。一边议论着一边下田农活去了。
方应物回到屋中,又为分家的事情考虑再三。自己这边也是急于摆脱琐事纠缠,既然已经出过气了,干脆就此答应三亩五亩的分法?
如果他这边只分到三亩田,看似很吃亏,其实细算起来并不亏。若父亲方清之身为一等禀生,肯老老实实在县学读书,是能从官府得到补助的。这个补助叫做禀粮,每月六斗,一年下来可相当于五亩田地收入。
这样一来,就可以视为大房卖了四亩实地,得到价值五亩田的铁饭碗。而现在方应物又从公中分走了三亩实地,折合起来相当于总数八亩田,比二房的五亩田还是大赚了的。
不过让方应物感慨的是,怎奈这不靠谱的父亲定要借钱出门游学,两年来放着县学禀粮不领,那就真怪不得别人了。
只能说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父亲。。。。。。他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若村里的事情了结后,一定要想法子去县城。一是看看能否将本该属于父亲的禀粮要一些回来,二是开开眼界,考察一下县城状况。
如果真能代替父亲从县学要回一些补助,那无论还债也好,糊口也好,手头就宽松了许多。
不知不觉ri上三竿,方应物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顿时头晕眼花,从昨晚到现在他可是粒米未进。可是自己屋中是没有食物的,又与叔父翻了脸,还能去哪里吃饭?
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真真愁死人也,这种山村连个饭馆都不会有的。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方应物正打算上山挖些野菜时,忽然听到有人在窗外叫道:“方公子在里面么?”
方应物探出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