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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量打不伤夫人,那知道夫人用力久了,胎气上冲,跳下岩就站不住脚,我四枚金环全打上,而且都是喂毒的……”
老妇木然接口道:“四枚金环,都是喂毒的?”
吴璞语音低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是的,四枚,都是喂毒的。夫人倒下去了;大哥在地上摔出老远;大声喊我骂我,我还是糊糊涂涂,大哥来拉我过去看夫人;夫人已经晕厥了,浑身冒黑血;我知道糟了,打的又是喂毒金环——你要知道,我那次伤了岛主以后,自己本来立誓不再用喂毒金环的——这次糊糊涂涂又用它;我赶快掏解药,可是解药没有了;我先前堕下崖来,跌在溪水旁边,衣服破碎了,解药药盒早让溪水冲走了;我们兄弟仍不死心,还在星光下绕着那片地找来找去;等到我们实在找不着,再回去看夫人,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大约自己知道受了重伤,挣扎着走了。我们真没想到……”
吴璧半天不出声,这时忽然接口向老妇人道:“彩凤姐,这真是我们弟兄命该犯此大罪;我倘若和夫人多支持一会儿,夫人要是在和我动手的时候胎气上冲,事情也不会坏到这样;我们当时要是不满地摸索找解药,夫人醒来我们也可以当面请罪;咳!死在夫人剑下也比这样负罪抱恨强些。”
吴璞忽然神色微变,吴璧也未留意,又道:“当时我们料夫人一定在近处落店,商量好天明沿着这大路一带到旅店挨次寻问;找着夫人以后,我们再去找解药回来医伤。谁知道我们找着夫人已经晚了。”
老妇人突然转过头,面现惊异之色,问道,“什么?你们还见着夫人?”
吴璧摇头惨笑道:“见是没见着。我们找到西湖附近的吉安店,知道夫人落脚在那儿,还已经产子;我就给了店伙一些银子,让他请名医先用药;我们就赶去找神手华陀,因为只有他能解各种毒药……”
老妇人听到这里,连连挥手道:“不用说了,赤阳子亲临金山,带走了灵洁姑娘,告诉我夫人在西湖吉安店里身亡。我赶到杭州,店伙告诉我这位夫人早经安葬了。事情是一位什么镖头经手料理的,连葬的地方店伙也闹不明白;我连夫人遗骸都见不着,墓也找不着。”
吴璧道:“那位镖头是我的好友,我本来托他照顾夫人,不想倒让他安葬了遗骸。他怕惹事,所以在碑上只刻了‘方夫人墓’四字。你要谒墓,日后我们陪你去一趟。我们弟兄赶回来,陶镖头带我们去看过。”
老妇人先前虽神色惨淡,却似乎心神丝毫不乱;这时神色反而不安起来,眼望着吴氏兄弟,手指有意无意地微拨筝弦,那一声铮铮之音,听起来越发苍凉凄厉;半晌忽然长笑一声道:“我此际何必谒墓,夫人子女不久自会去访求遗骨。我问你,你们如今作何打算?”
吴璧惨然笑道:“我也知道,两位幼主在昆仑苦练多年,目下已经来到黔滇一带。我们尚能有何打算?两位幼主到此,我自当将往事说明,任凭处置。”
吴璧望望老妇人,方想再说,老妇人却冷笑一声道:“你这可是真话吗?”
吴璧苦笑半声,轻轻摆头道:“彩凤姐,我们弟兄罪孽深重,不敢说什么是非曲直;可是当日并非有心叛弑,十八年来也无一日不在自责;幼主到此,我们断断不敢再无礼。彩凤姐,你是随待夫人朝夕不离的,我向来不合作伪,你难道不知道?”
老妇人脸色渐转温和,轻喟一声,低低说道:“我知道,你一向诚厚。”
吴璧回顾吴璞,吴璞却一指案上道:“彩凤姐该明白,我们倘若有心弑主,那能供着岛主遗像和遗骨。”
老妇人一听“遗骨”二字,猛然立起道:“怎么岛主遗骨在这里?”说着便往香案前走。吴璞跟过来道:“岛主伤后,引剑自刎;我们将遗体就地埋葬;头骨和伤处落下来的几片碎骨就一并供在这里,以示不忘旧恩。”
老妇人到案前轮开木匣匣盖,望着匣内遗骨,又泪下如雨,良久,才徐徐转身拭泪向吴璞道:“不瞒你们说,我当日听见凶耗,还不深信,因为你们两人都是我所深知,不是负义之徒。后来夫人身亡,事迹昭昭,我不能不信,可是总不明原委。这次我知道两位幼主要来你们这儿复仇,估量或在你寿辰来此,当着在场江湖人物问罪,所以我改扮了赶来。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心意,只是我多年来心如死灰,生死早已不顾,只想能见着两位动主,所以舍命闯进庄来。适才你们这一番话,倒使我深感意外。你们倘若当年真是事出无心,或许两位幼主也能原宥。只是你们今日既不忘恩负义,当日为何伤了岛主?我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