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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穗儿娘忙拉住顾穗儿爹:“如今天都黑了,你且歇一歇。再说了,闺女这到底是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现在再来一副药,怕是她受不住的。我们看几日再说呗。”顾穗儿爹望望屋子里无声地躺着的顾穗儿,叹了口气,终于住了脚。顾穗儿弟弟守着顾穗儿,这时候的顾穗儿脸色苍白,就跟白纸一样,额头上有汗,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就算在睡梦中,她仿佛依然痛苦不堪,蹙着眉头。顾穗儿弟弟抬起手,帮顾穗儿擦了擦汗。顾穗儿娘进屋,看着眼前躺着的顾穗儿,忽然想起以前顾穗儿水灵的模样,顿时眼泪落了下来。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第二日,顾穗儿躺在炕上,一直没有起来。事实上,从这一天开始,她开始不吃不喝。爹去过镇子上了,问了大夫,别人说如今这个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这个,回来和娘一说,娘脸都白了。最后叹了口气,说:“带着穗儿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后生了,把这孽障送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春去夏来,顾穗儿肚子越发大了,掐指一算,距离那事都已经是五个月了。顾穗儿开始的时候不吃不喝,后来禁不住顾穗儿娘在旁边一直流泪,诉说着以前的事。顾穗儿生下来的时候,本来是极聪明的孩子,后来被穗儿娘背着去山里捡野菜,不小心碰到石头上,从那之后才变得呆起来。顾穗儿娘想着,如果不是穗儿变呆了,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顾穗儿娘哭了一阵又一阵,一时又哭着说,如果顾穗儿没了,自己也不活了。顾穗儿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后终于爬起来,张嘴吃饭。顾穗儿爹娘如今不让顾穗儿干活,只让她在家休养,也不去顾穗儿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里都知道这件事,去躲着也没用,倒不如在家里,有父母照顾着,也能好好养身子。柳儿开始的时候,还来找顾穗儿说话,后来见大家都对议论顾穗儿的事儿,柳儿娘又骂了柳儿一顿:“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彩事儿啊,你还凑上去,小心带累了你的名声!还不赶紧躲着!”阿柳听了这个,倒也不再去找顾穗儿了。村子里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却没人敢和顾穗儿说话了。夏日里,老树成荫,顾穗儿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门前台阶上。有时候,她会摸摸肚子。其实她可以感觉到,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小蝌蚪一般,游来游去。那小蝌蚪,就是孽障。顾穗儿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小蝌蚪感到很厌恶,可是后来,那个小蝌蚪总是一动一动的,仿佛触动了顾穗儿深处最温柔的一处。顾穗儿就忍不住摸摸肚子,想着这小蝌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想到这里,顾穗儿忽然落泪了。她知道,这个小蝌蚪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己也是个苦命的人。这一天,顾穗儿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饭,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再然后,便见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官人模样的人进来了,最前面的是个婆婆,穿金戴银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锦缎的,绣着好看的花纹,那都是连镇子上都难以买到的。这一班人一进来,顾穗儿爹娘都有些傻了,他们长这么大,只去过镇子里,镇子里的大户人家穿得也没有这几个人体面。那领头的婆婆,却上前道:“这是顾家吧,我们是奉我家夫人的命令前来提亲的。”这时候,村子里也都看到了这伙体面的陌生人进了村,纷纷都跟过来,来到家门口看热闹。待听到这体面陌生人竟然说提亲,还说什么王爷,都吓了一跳。那婆婆见这户人家住得是泥胚子房,家里门窗破旧不堪,而那爹娘又是木讷老实的,知道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庄户人家,便上前解释道:“家主乃当今睿定侯,如今特托了我来这里说亲,说的是侯爷膝下三公子。”说完这个,便挥了挥手,一时便看到身后穿着一水儿体面衣服的官人们,将那一个个包着红绸子的担子挑了进来,放到了院子里。家里是养了鸡的,有时候打扫不及有些鸡粪,那鲜亮的红缎子包裹有的甚至压到了鸡粪,没奈何,这院子也忒小了,根本放不下。村子里人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镇子上的官老爷,再往上,那就是县衙里的县官大人,只是这种青天大老爷他们只听说过,却未曾见过。如今听着这提亲的是个什么侯爷,却是唬了一跳,隔壁村子里娶媳妇,有那请了人来唱戏的,他们也跟着去听过,知道侯爷应该是了不得大的官了,怕是比县老爷还要大呢。这下子人群就爆炸了,大家都挤破头地想看热闹,也有小孩子调皮,爬到院子外树上往里面瞅的。大家都议论纷纷,怎么那了不得的大官竟然要娶顾穗儿呢?难不成不知道顾穗儿是怎么回事?也有那晓得事的老人,捋着胡子道:“怕是有什么玄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