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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赶紧声明:“我就是想看看老师。”
“那也要等下课。我阿爹的规矩,你还不晓得?”月月指一指院子里的石凳子,“站起做什么?还不坐?”
耀文就赶紧规规矩矩地坐下。
——在瞿月月面前,他向来缩手缩脚就同老鼠见了猫。
青溪书院不收女学生,瞿月月是先生的女儿,也就成了唯一的一个,耀文在书院六年,有四年与她算是同窗师兄妹。
这师妹便是全体学生们害怕的源头——瞿先生满腹圣贤书读得稳扎扎,一天到黑不苟言笑,偏生一个女儿小小年纪鬼得像个精怪,今天捉了蚱蜢塞进张家伢儿的后颈,明日藏了人家书本让李家伢儿挨先生的板子,尤其是耀文,书读得扎实人生得老实最受瞿先生喜欢,越发成天被她捉弄,偏还不敢出声——她到底是老师的女儿,吃了亏耀文也只好忍,忍来忍去就如老鼠见了猫般怕了她。
那时节书院里只有耀武一个,是反过来让月月吓心吓胆怕得要死的——他懵天黑地惯了的角色,又皮粗肉厚不怕老师的板子,起初月月入学时,还想起去撩拨这个学问最差、年纪又最大的师兄,结果被他今天书包里撒泡骚尿,明日课桌里塞条活蛇,扎实整哭过几回,后来便再不敢沾他的边,见了他反成了老鼠见猫。耀文也就惯常拿了哥哥做挡箭牌。可惜耀武自己不长进,一年年读书不进,末了被先生赶回了家,留下耀文在书院,就更成了月月报复的对象。
一晃眼如今五六年,耀文早已离了书院进了县城,月月也一日日花朵般长起来,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早已脱了当年的童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了端庄贤淑的闺秀状,唯有碰上耀文逢年过节回来看望老师,才会收了人前的那份作古正经,放肆出几分往昔的刁钻任性来。
今天也一样,耀文刚一坐定,她便往石桌上一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凑上前来。
耀文就有些心虚:“你看我干什么?”
月月讲:“你这只耳朵上,少样东西吧?”
耀文赶紧捂住耳朵,生怕捂慢了耳朵又要受苦:“少了什么?”
“你不是比我大两岁么?过端午节回竿子营,你讲你少了什么?”
耀文这才明白她什么意思:“哦,我……我摘了。”
月月就鬼精精地笑:“怎么,不愿意戴耳环?嫌难看啊?我可提醒你,男人不戴耳环,在竿子营可娶不到老婆哦。”
耀文就红了脸:“谁说我要娶……娶老婆……”
月月讲明天可是端午节,那么多妹伢来拜梯玛,你巴巴地跑回来,不为了相妹子,还能为了什么?
“你讲些什么呢?我……我才不会呢……”耀文赶紧分辩,“什么拜梯玛呀,赛龙船呀,这些旧习俗早就该被淘汰了,反正我没兴趣。”
“哟哟哟哟,县城里读了高中了,长学问了,了不起了,看不上竿子营的妹伢了,是不?”月月就一脸夸张地数落。
麻溪铺(9)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
耀文正脸红红地不晓得如何应付她,院门口恰恰传来了一个声音:“表姐。”
两个人一回头,月月一下便蹦了起来:“穗穗!”
站在院门口的,正是系着银锁、一身绣凤五叠裙的穗穗。
“穗穗,进来呀进来呀。”扯了穗穗的手,月月兴高采烈,一面便介绍,“哦,这是龙耀文,我阿爹以前最喜欢的学生,现在了不得,是县城里的洋学生了。”又冲耀文,“这是我表妹,田穗穗。”
耀文就赶紧站起,伸出手:“你好。”
停了一阵,却见穗穗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满脸茫然,这才想起这礼节原不适合竿子营,僵了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在衣襟角上擦着:“哦,那个……你请坐。”
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没用,怎么那么笨拙?
从见到穗穗的第一眼起,他就似乎连手脚都已不知该往哪里放……
麻溪铺家家户户冒起炊烟捡场做中饭的时分,瞿先生散学进了家门,与穗穗、耀文略打过招呼,先径直入内室换了衣服。
这是他多年的老习惯:入书院上讲台,必是一身竹布长衫干干净净,脚下千层底布鞋纤尘不染,以示礼教斯文,师道尊严;但只要进了家门,头一件事便要换上粗布短襟、麻头草鞋,除了瘦干干脸上那副一年四季架起的近视眼镜,便再寻不见一点掌院先生的威仪,整个人全然与山间乡农无异。
但瞿先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