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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绵市公安局的高级警官统统哑口无言!刘幼捷示意干警们先把张来弟弄走,但张来弟显然早有准备,死死地拖着刘幼捷的衣服不放,整个人都匍匐到地上:“刘政委,该领什么罪我来,你也是做母亲的,你体谅体谅我,你别为难熊队长。”看样子,刘幼捷不吐口,她就准备厮闹到底。
刘幼捷求援地朝一直没说话的张德常看去,张德常依然站在窗口,他的脸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见刘幼捷看他,他的头轻轻摇了摇。这件事,连他都得佩服熊天平——敢做,做得出来,做得天衣无缝。
就算闹到省厅去,同为公安的警官们在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也会有同情之意的。一个在公安战线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干警,就这一个儿子,却死得这么惨,另一个念同袍之义的警察默许纵容了死者母亲对凶手的报复,在情理上,是很容易被原谅的。这是一种可怕的潜规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从前读过的一本书里写到的医院里的故事:在一项大型手术中,因为麻醉师的失误,病人的心跳在半途停止了,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会在走出手术室前自然达成一项默契——告诉病人家属,死亡是正常和不可避免的,所有的人都尽了全力,如果有谁胆敢揭露真相,就会被所有的同行视为叛徒。就好比现在,她刘幼捷当然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给他弄个处分,但却会严重伤害全局甚至全系统知情人的感情,而熊天平哪怕背了处分,也会被看成一个敢做敢当的英雄。而以张来弟的性格,如果真给熊天平弄了处分,这个死了儿子的女人疯起来不知道能把事情弄到多大,江永春又确实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事情一扩大,很可能又出一条人命。
说到底,那个赵根林只是个杀人犯,基本上是死定了的人,在法律上算是剥夺全部权利的一条烂命而已,值得为这么一个人引起一场损害整个白绵公安形象的地震吗?
从头至尾,熊天平没说一句话,靠墙冷冷站着,像在欣赏一幕好戏。甚至在碰上张德常审视的目光时,他也一脸坦然,毫不畏缩。
张来弟的跳踉号叫早惊动了整个楼层,纪检组门外从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明白缘由的警察们都心情复杂地看着张来弟和自己的上级,看着张来弟蓬头垢面的样子和额头上磕出来的血肿,都露出了恻隐之色。
刘幼捷看了一眼常务副局长,对方的神情明白无误地让她迅速下了决定:一,就算要追究伤害罪,实施者是张来弟;二,如果要追究失职,顶多也就是给熊天平记过处分;三,熊天平刚刚传讯过自己的女儿,如果坚持处分他,就是授人口实,让人认定了自己是在公报私仇;四,最重要的是,以惊人的代价换取熊天平的一个小小处分,是绝对的不智之举。
于是,刘幼捷十分流利地说:“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熊队长,既然是这样,纪检组把事情写个经过,等何局长回来处理。我的意见是,充分考虑这件事的特殊性,尽量简化,内部处理吧。”
一语未了,屋里屋外的人都明显松了口气。张来弟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刘幼捷:“刘政委,你保证不处理熊队长?”
刘幼捷的脸上浮现出愠怒:“江婶,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的意见了,不过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这么多领导在,你老缠着我是什么意思?对我有意见的话你可以向上反映!”
见刘幼捷真的动了怒,张德常发话了,挥手示意其他干警离开:“你们都好闲嘛,手里是不是都没事做了?”把人陆续赶散,他又重重地看了熊天平一眼,熊天平会意,抱在胸口的胳膊赶紧放了下来,趋前把张来弟的手从刘幼捷的衣服上拉开:“江婶,你怎么能这样呢……看,把刘政委的衣服都弄皱了!瞎胡闹嘛,国有国法,我有心理准备的,你这样不是报答我,是要害我。”他一席话,张来弟浮肿的脸上又显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来,拽住了他的手哭开了:“熊队长,我对不起你……你江叔没有用,自己儿子的仇都报不了,还拖累你……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你,来世里都要给你当牛做马……”
刘幼捷忍无可忍,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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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3)
张德常又换上一支烟,就着快到头的烟头点着了,徐徐地喷了口烟,淡淡道:“就这样吧。”听不出来他是对纪检组还是对谁说的,摆出姿态长篇哭诉的张来弟却乖乖住了口,张德常把烟头在窗台上捻灭了,叼着烟,又一副闲散的老样子,拖着腿走了。他没再多看熊天平一眼,但熊天平却像受了无形召唤似的,安慰了张来弟几句,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