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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千五百六十元。”他随手把那张展开的纸授给倪金寿瞧。
我记得这张纸,霍桑在青蒲路跟大同路的转角上从李芝范的衣袋里搜出来的。他当时曾告诉我是张收据,我却想不到是这样一回事。倪金寿向松泉挥挥手,叫他出去,回头来向霍桑说话。
他道:“霍先生,你现在可以把李芝范的动机告诉我了吗?”
霍桑答道:“他的动机很浅显,金钱是唯一的主题,还有一部分连带作用,我不妨也暂作一个假定。如果说错,好在还可以让李守琦来纠正。
“我已跟包朗兄说过,李芝范是个修养不足的人。他过惯了朴素的农村生活,一朝踏进了五色眩目的都市社会,他的心便把握不定。他眼见王丽兰这样子奢侈浪费,他的心便不禁跃跃欲动。他本是丽兰的姑夫,同时伊又是他的未婚媳妇。最好自然是丽兰肯跟他们回去,可是事实上丽兰也已被环境彻底变换,他们的愿望当然是不能实现了。
“这一次守琦到上海来,分明就为着要解决他们的婚约。我猜想守琦的意思,还不肯放弃丽兰,希望完成这不可能的婚姻。丽兰当然不会答应,或许曾允许给他多少钱,解除这一件婚约。那父子俩的心事怎样,我当然不能猜得完全正确,但我料想丽兰的建议,李芝范也许是赞成的,但李守琦却是痴心妄想,企图人财两得。只瞧前天十七夜里,李守琦的无耻企图,终于由他的老子排解开来,可见芝范对于丽兰的感情,还不曾破裂。所以在昨天十八日早晨,守琦虽不欢而散地回苏州去,芝范却仍能留在这里。
“我说过了,金钱是主因,婚姻是次因。因着上夜里守琦的鲁莽行动,这件事情已经弄僵。丽兰虽曾建议用金钱解除婚约,经过了守琦的行动,这建议势必也不能履行。结果就是人财两空。这当然是李芝范所不愿意的。于是谋杀的念头,就在这老人心里活动了。
“你们总瞧见这老人的一双黑眼弈奕有神,显示他是具有相当魄力的。他既然有了行凶的意念,又得到凑巧的机缘,他的谋杀的决心就完全成立了。”
倪金寿问道:“你说的机缘,可是指这老头儿到上海的那天,曾目睹余甘棠与赵伯雄互相争吵的一回事吗?”
霍桑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一个远因;近因是昨天早晨他送了儿子上火车回来,又听得丽兰跟余甘棠在电话中相骂。余甘棠所说的恫吓的话,老人一定都听得。因为老毛曾说,那时候就是李芝范劝丽兰上楼去的。他觉得丽兰的环境既然这样复杂,他自己是个乡下人,名义上又是丽兰的亲属——其实这亲属的关系,一旦遭遇了怨恨和金钱魔力的袭击,真是脆弱得可怜——他自以为他造成了这件案子,人家决不会疑心到他。因此他就毅然决然地就在当天夜里下这毒手。”
倪金寿连连点着头,认为霍桑的假定很合情理。他说道:“霍先生,他行凶的经过,你索性也说一说罢。”
霍桑还没有答话,电铃响了。倪金寿接了话筒一听,又简短地答了几句。就将话筒搁好。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说道:“完了。这是公安医院徐院长来的电话。这老头儿已经完了。”
霍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如果耐得住清苦,不受物质的诱惑,此刻也许还安安逸逸地度着乡村生活呢!”连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这叹息对于我产生了深切的反应。我觉得物质文明,一方面固然可以提高人生的享受,另一方面却做了人类互相争杀的主因。我国几千年来的传统思想,对于物质方面都采用一种压抑和轻视的态度。孔子所说的:“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义也。”这一句话,就可以代表一切。因着这种思想的结果,我们在物质方面固然没有多大成就,但社会间争夺残杀的现象,也未始不是因此而比较地减少。自从我们的大门给人家敲开以后,这物质方面的对比,更赤裸裸地显露出来,因此我们便被认为一个物质落伍的国家。可是我们的物质欲望一经引诱,却不能因为自己不能生产而依旧遏抑着,于是都市社会中的一般人,目光都集中在现成的享用上;社会既然因此而更见混乱,国力也一天天地消损了!
倪金寿倒并不觉得怎样。他仍催促着霍桑说:“这老头儿既然死了,他的行动的经过,再也没法可以证实,只有请你说一说。”
霍桑道:“他的行动也很简单。我相信我的片面的猜想,大概也不会怎样远离事实。他在十七夜里把儿子劝回房里去以后,知道事情已闹成僵局,势必要人财两空。他为挽回一部计,也许就下了谋杀的决心。昨天早晨他送儿子出来的时候,大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