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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顿。我想,那天我一定是很饿了,当隔壁的蚂蚁(一位与我同龄的男孩,不知为什么,大家从小都叫他蚂蚁。他哥哥的外号更有趣,叫做老鼠精)端着一碗热热的面条到坪里来吃时,我居然厚着脸皮对他说:“蚂蚁,给我吃一口吧!”蚂蚁家跟我们家一样的穷,一碗面条对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盛宴,怎么舍得分一口给我吃呢?他用眼睛瞟了我一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我还是不死心,又说:“你以前在我们屋里吃了东西的!”言外之意是,他以前吃了我家的东西,今天理所当然应该给我吃。他还是不肯。我继续求他:“一口,好喃?就吃一口。”“你想呢!”他不耐烦,边吃边闪到一边去。眼看他就要吃完了,我的饥饿感突然特别强烈,他碗里的面条也格外的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竟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手直接伸进他的碗里,抓一把就往嘴里塞。也许,这是我这一生中吃得最香的一口面条了。多少年来,我走南闯北,吃过湖南津市的牛肉面,四川的酸辣面和担担面,北方的拉面和刀削面,可真的还没有一种面条,比我小时候在邻家小孩碗里抢来的那把没有任何作料的清汤面好吃!蚂蚁显然被激怒了,他把碗朝地上一摔,拣起一块瓦片,像只凶猛的小野兽一样哭着骂着向我追来。我以闪电般的速度逃进屋里。蚂蚁扔来的瓦片砰地一声砸在我家的木板墙上。那一瞬间,我不敢做声,一种强烈的羞辱感像一只魔爪一样痛苦地攫住了我。当妈妈问我是不是真的吃了蚂蚁碗里的面条时,我坚决地否认了。时代过去了,我们长大了,年少时的羞辱感却如一道荆棘筑成的栅栏,永远横亘在我和蚂蚁之间。我们始终没有成为很好的玩伴和朋友,甚至从那时到现在,我们常常相见却从没说过一句话。这不能不说,是那个苦难的时代在我们本无怨恨的心灵上写下的遗憾。
在我五岁那年,我年仅42岁的二姨妈因心脏病发作离开了人世,留下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和嗷嗷待哺的两岁半的女儿。在娘家,母亲排行老大,底下有五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因为从小带弟弟妹妹长大的缘故,母亲非常能吃苦,也很有责任感。哭着喊着把可怜的二姨妈送上山后,姨父红着眼圈对母亲说:“大姐,你妹妹走了,没办法,我满妹子就只能拜托你了。”母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问父亲,父亲也满口答应。就这样,两岁半的满妹来到了我家。我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家庭,步履更加艰难。
日子过得真苦啊,可是,再苦也得撑下去。母亲一年四季忙里又忙外地劳动。父亲照例在木材站上班,大姐先是在父亲所在的单位做临时工,快转正时却被副站长的亲戚通过关系硬挤掉了,这一层阴影从此跟随了她大半生,大姐因此少有开心的时候。当时,每到星期六,父亲就会披星戴月从单位赶回来,星期天忙一整天,担柴,挑粪,挖红薯,打稻谷,连夜又赶回单位去。由于劳累过度,生活又过于节俭(他和大姐曾经吃一个辣椒就下一顿饭),父亲病了,患了肺结核。知道他生病的消息,母亲带着我清早起程,沿新修的湘黔铁路步行了几十里路,赶到父亲所在的坪口木材站。到了木材站,才知道父亲已经住院了。我们娘儿俩只得又折回二十余里,赶到建在一片菜地和稻田之间的团结山医院。在路上,我和母亲心里都非常焦急,待见到了父亲才放心了些。父亲见到我们特别高兴,情绪也不错,乐呵呵地招呼着我们。如果不是瘦一点黑一点,还真看不出是个在这里住院的病人。父亲有着坚强的毅力,这毅力帮助他不久就战胜了疾病。肺部铜钱大的病灶清除了,扛木头出身的父亲又拥有了强有力的呼吸。
◇欢◇迎访◇问◇BOOK。◇
第139节:放下狭隘:心宽,天地就宽(74)
父亲九岁丧母,从小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饱尝了生活艰辛的父亲很爱我们,对我们却也要求严格。在我刚刚几岁的时候,就给我买了草鞋,并在铁匠铺里给我打了一把柴刀。跟着父亲上山去担柴,成了我童年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常常,我的手上、腿上和身上,到处是被荆棘划破的斑斑血迹,我的被禾枪(挑柴的工具)擦破的双肩,又红又肿,久了,居然长出一个厚厚的肉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屋背后的弯弯山道上,留下了我数不清的稚嫩的脚印。那脚印深深浅浅歪歪扭扭,却是我永不磨灭的成长的痕迹。关于少年时担柴的记忆,因为深深铭刻在心坎,所以至今难忘。一天黄昏,我和满妹跟着父亲去坳背后担柴,父亲砍一阵后,看看够一担柴了,就给我捆了一担,让我先回家去。我把柴放到肩上试了试,比平时的要重,有点扎人。但我为了能够早点儿回去休息,就鼓足干劲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