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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了這個又踢了那個,突兀的聲音在暗夜裡形容猙獰。叫罵聲從各個屋子傳了出來,男聲又或女聲,總能將人的祖宗問候一遍。
終於到了自家門前,宋吉祥聽到裡面傳來嗚嗚的撓門聲。他從腰間卸了鑰匙開了門。
門開一縫,一條長長的嘴巴就擠了出來,哼哼唧唧的控訴,透著無限委屈。
「大頭,回去!再跑,打斷你的腿。」
大頭是條狗,京巴和泰迪的串串,因尿了宋吉祥一腳,從此一人一狗結了孽緣。宋吉祥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將它交給澡堂子的老習,用以看門抵債。可老習嫌它又丑又吵,將生意不好的因由推至狗身。宋吉祥聽了咂舌,無奈只好將它領回家,取名大頭,將這處破屋陋室交予它看管。
如今,屋中坐著一人一狗,大眼對小眼。
兩廂沉默良久,宋吉祥對著大頭第一次用上了誠懇的語氣:「我再找找,家裡不會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的。」
再次翻箱倒櫃了一圈,除了半包煙和兩塊口香糖,再無可以入嘴的東西。
宋吉祥舉著口香糖,問狗:「要不,我教你吹泡泡?」
大頭兇狠的齜牙。
宋吉祥琢磨了一下,摸摸自己憋憋的肚子,回手拾起一條破繩子:「你帶上狗繩,我就帶你出去找飯吃。」
曾經是野狗的大頭低嗚,佬子被迫家養,但還得出去找食!
在又一次一路相送的叫罵聲中,一人一狗逃離的筒子樓。宋吉祥鬆了一口氣,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
凌晨12:15,沒有幾家鋪面開著。昏黃的路燈將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長,比例失調到有些奇怪。
終於,走了兩條巷子,才看到一隻亮著的破燈箱,宋吉祥眯起眼睛,辨認了半天,才將燈箱上的「一」、「回」,聯想為「面」字。
麵館窗下的風機還在鼓風,宋吉祥心中一喜,拉著大頭急走幾步,推門進了麵館。
麵館小而舊,長條桌子僅有四張,椅子也是長條凳,做得偏了保不齊要張嘎的那種。
廳里沒人,廚房倒是有動靜。宋吉祥坐在長條凳上,曲起指節敲敲桌面:「還營業不,兩碗牛肉麵。」
廚房門上掛著半截已經看不出原色的門帘,被一隻修長的手從裡面挑開,走出一人。
高,白,四眼。
宋吉祥猛地蹦起,小白臉竟然陰魂不散!
方元也是一怔,修眉淡淡隆起:「你跟蹤我?」
「啊?」宋吉祥氣極反笑,一條腿支在長條凳上痞態盡顯,「你他媽黃花大姑娘啊,我跟蹤你?要不要點逼臉?」
聽了罵,方元反倒平了眉,他看看地上蹲著的樣子頗為熟悉小狗,平靜的問道:「宋總這是要吃麵?」
放在平時,仇人相見,宋吉祥肯定掀桌就走,可如今一人一狗都餓著,那點骨氣便縮水了。
「啊,吃麵,兩碗牛肉麵,我和它各一碗。」他故意刁難人,「我的要香菜不要蔥花,它的要蔥花不要香菜,我的要辣要麻,他的多加青菜胡蘿蔔補充維生素。」
言罷,頗為得意,開始八卦:「這是你的店?」
方元將麻煩的要求照單全收,不走心的回道:「不是,打工。」
「不是,小白臉,你這是得多缺錢啊,一天打兩份工?」宋吉祥看了看表,「你這份工到幾點?我記得你們水產部是早上六點半就上工吧?怪不得你白天在超市連個笑都不捨得,這樣連軸轉消耗精力對工作哪裡還有熱情?」
「你這是瀆職對瀆職!」沒說錯吧,宋吉祥暗忖。
「20塊一碗麵,先付錢。」平靜的話截斷咋咋呼呼的指責。
「20?」宋吉祥瞪眼拍桌,「你這是黑店嗎,街面上開的漂亮國牛肉麵才12一碗!」
唰,方元從記帳本上撕下一張紙,靠著醋瓶立在桌面上。宋吉祥借著燈光去看,字跡端秀流美,內容邪惡下流:面10元,深夜服務費5元,精神損失費5元。
「吃就付款,不吃走人。」方元撂下話,轉身進了廚房。
宋吉祥咬牙切齒,趴在廚房往裡探了一個腦袋:「我好歹是你領導,你就不怕明天丟了工作?」
方元正在煮麵,分神看過來一眼。沿著門櫞探著兩個腦袋,上人下狗,有些滑稽。
驀地,他沒忍住笑,淡淡的勾起唇角,不禁莞爾。
狹小斗室,霧氣氤氳,白淨素淡的男生展顏一笑,像深幕天際的啟明星,又像荊棘路上偶遇的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