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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低声问我。
我不知为何话题突然扯到我的身上,可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叫人莫名害怕。顿了一顿,我柔声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什么也没有的人,不值得惜命。”隔着一层黑绸面罩,我似乎也看见她笑起来,黑亮亮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里面的颜色,如同趁夜开放的月季一样娇羞美艳,“奴婢替主子爷恭喜您。这么些年……主子爷也该放下心了。”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可是她放在嘴角上作出噤声示意的手指,已经是一种警告,今晚我们说得太多。
落子不悔
七月后半月,京中热闹非凡。
七月十五,中元祭祖,千佛山广开法场,置盂兰盆会。城中沿燕川河道,放灯照冥,慈航普渡。七月二十,夏猎西澜围场,归京神威军精锐三千,当众操演车马兵卒。七月二十七,逢大吉,尤宜嫁娶,齐国公世子联姻广平郡王郡主,满城沸腾。
这一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城南国公府开出,沿朱雀大道,上平安大街,路过京城最繁华的鼓楼、钟鼓巷、铜锣巷、珲园街,入临王旧邸。剽悍的军马裹了大红的缎球,在青石古道上不耐烦的刨着蹄子,马上却安生坐着一个红袍红冠的俊俏少年郎,将开国将军齐炎传下名叫偃月无锋的宝刀,斜斜插在他的腰上。
城中亲王府各家的小孩子,拥了堵在临王府邸门口,摊着手索要果子礼金。开道的神策军卸下军甲,向沿途的人群散发轿门纸包,再与这些堵门的孩子挤作一堆,硬是给年轻的新郎倌辟出一条道来,让他钻进王府。
三请、四清,一直拖延到将近午时,才见穿霞披、戴珠冠、盖红方巾的新娘,由长得颇似廉王的洛南王算娘家兄长,牵着送出门。沿路十几步远,府邸里送嫁的丫环妈子嚎哭一片,大街上迎亲的锣鼓铛铛震天,半片京城都听得见响动。
然后是件奇闻。
这位远嫁而来,娇滴滴的新娘到了轿前,自盖头下望着压到底的轿子半晌,愣是不上。尔后娘家人从府内牵出一匹同样裹了大红缎球白马,厚实的洛南王咧嘴冲新郎倌笑了笑,托起新娘送上马背。
朱雀大道上便自此有了新郎新娘并驾齐驱的奇景。
其时礼部侍郎周子贺正值大丧之中,而宗正寺卿年纪又太大,我乃主媒之一,本欲承担典礼司仪礼官,却事先被景元觉一言费力而予否决,只得敬陪首席末尾,权充看客。
这场婚礼虽有了马上娶亲的一节插曲,后来却还算是正常。
拜堂之后新娘送入洞房。后院梅花林中酒筵准点开席,三巡过后,带着宫中厚赠迟迟来到的皇帝陛下,更把婚礼的气氛推向□。
新任乐卿领着乐府众人为酒筵奏琴,齐鹏三位出得厅堂上得战场的姐姐,当众表演了美妙的剑舞。齐太夫人击掌助兴,广平郡王踏石而歌,屈尊担任司仪的廉王世子,在众人的怂恿之下,也赋了一首佳词添彩。
暮色大盛时分,婚礼圆满结束。
景元觉率先离席,尔后齐国公府留下年轻的军官和朝臣准备大闹洞房,其余的宾客则酒足饭饱,四散回府。
我离开的时候已到戌时,骑马路过宫门的时候,心里欢欣之情仍余,兴致一时难减,冲门卫一亮牌子,入了禁城。
这件事情做得颇为孩子气,不过好在过福兮门的时候,遇上了巡视布防的蒙恒。蒙恒挥手让巡视队列先走,自个站在福兮门口等人,到了近前便含笑冲我抱拳,“什么风把大人吹到这里来了。”
我也不欲与他多说,“陛下过去了?”
“过去已有半刻。”蒙恒看着似笑非笑,手却往内宫某处一指,“这个方向,苏大人也识得路途。”
点头谢过,我绕过他往里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回头,往怀里东掏西掏,摸出方才那块牌子来递给他看。
“不敢不敢,”他忙挥手,口中念念如颂佛一般,“大人有事请入,入内直谏,不必说与卑职作难。”
讪讪笑了笑,我把那块牌子收起来,心里不免问候了一句当初赐牌时,一本正经手书“持牌夜谏”的虚伪之徒。
景元觉在重华宫。
我寻对了门进去的时候,他大概才结束沐浴,正在几个侍女伺候下更衣,肌肉匀称的背露了一大片,一头乌发还是湿淋淋的,随意散下,一绺绺的垂在肩上,看上去——就像一头才自水中浮起、野性难驯又慵懒优雅的豹。
他听见门口动静回头,望见我愣了一下,接着慢慢掬起一个笑来。动了下臂膀,示意侍女们